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搏弈惊心/暗战心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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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9章

    两秒钟后,身体的极度不适才清晰的反到大脑,我的五脏六腑都翻腾在一起,浑身上下从里到外都是拆骨般的疼痛,口腔里渐渐弥漫上血腥味儿。龙腾小说 ltxs520.com

    眼前人影儿晃动,我更加的头晕。眼前发黑,什么也看不清楚。

    江夫人在大声叫我的名字,声音那么难过那么焦急。我想坐起来,想告诉她我没事儿。可是仅是一个深呼吸一个微乎其微的动作,就令我痛苦不堪。

    我的意识始终在疼痛和迷蒙间徘徊,周围的声音轻飘而又模糊。现场的人似乎越来越多,也越来越乱。

    我被抬起来又被放下,好像在汽车上又好像在担架推车上。每一次的移动和换手,都更加令我痛楚难熬。

    一只手压上的肋间,痛得我又是一身汗,浑身都湿透了,却又觉得冷。我想告诉他们我冷,想告诉他们别碰我,我疼。可是有人给我戴上了氧气罩,还在我身上压来摁去的。

    我好难受,真想大叫:“本来没重伤也得给你们摁成重伤。”

    我再也撑不住了,整个儿世界消失了……

    温热的毛巾一下一下不停地擦拭我的额角与脸颊,梦幻感逐渐变得清晰起来。

    我苏醒了。睁开眼睛微微侧脸,淡黄的灯光里,江哲信就坐在旁边。紧锁的眉头,抿成一条线的唇角,还有绷住的下巴。

    我的心忽然一下子就提到了嗓子眼儿,颇为做贼心虚的快速把脸转回去,眼睛重新闭上。

    做完这一切的同时,我更没底了,暗悔自己的愚蠢,心都开始哆嗦。本来这两天和他关系就紧张,下午又干了那件事,本来还心存侥幸,可是该死的车祸接踵而来,就算他不想详问,都不可能了。我怎么能不害怕?

    冰凉的手指停在我的额头,“告诉我,”低沉的嗓音,我打了个哆嗦,“哪里还疼?”

    我都快被吓死了,却原来问题相差十万八千里。

    我这才发觉,身体的疼痛完全缓解了,虽然还有点隐的,不过完全可以忍受甚至忽略。

    再装下去是不可能的,我只好看向他,“不疼了。江伯母没事儿吧?”

    他的脸色缓和多了,线条不再凌厉,“妈妈没事儿。本来她也一直在这里等你苏醒,刚回去不久。”

    “几点了?”我完全没有时间概念,也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

    “快十二点了,”他抬腕看了看表,补充道,“夜里。”

    这么晚了?

    看到他目前没有追究什么的意思,我也放松下来,“你怎么还在这里?你也回去吧,明天不上班吗?我没事儿。”

    一说完,我就惊讶于自己的语气和用词,有种自作多情的羞愧,让我立刻觉得脸上热辣辣的,不敢再看他,把视线投上了花板。

    他拂开我额际的几发丝,淡淡的说:“我今晚留下陪你。”

    我没来由的一阵慌张:“不用了。这里……没有多余的床,你睡哪里?”难道还想夜审?

    他没有回答我的问题,看了我半晌才轻拍了拍我的脸颊:“以后别逞能,自己都反应不过来,还想救妈妈?”

    我愣住。

    “睡吧。闭上眼睛,什么都别想,好好睡一觉。”他的手滑下我的额头,盖在我的眼帘上。

    有他在,我怎么睡得着?只能闭着眼睛一动不动的躺着。脑子异常活跃,我现在更担心波文。

    下午的情景历历在目,我又伤了他的心,而且是彻底的让他失望了。我忘不了他眼中的痛楚和绝望,可是,我又能怎么说呢?波文,波文,我爱的是你啊,只有你啊。你将来会明白的,罢手吧,听我一句,罢手吧,不要让我的努力白费,不要让我们的爱情白白牺牲。

    五脏六腑重新抽痛起来,似乎并不亚于刚被汽车撞倒的那个时候,痛的让我窒息,痛的令我绝望。

    再醒过来的时候,阳光已经照满了屋子。

    江哲信已经不在了。

    我的喉咙干得要冒火,试着想动动四肢,身体除了无力发软,口和胯部都在第一时间内感受到了疼痛。

    房门轻轻推开,有人小心翼翼的走进来。

    “李姐?”我看清来人后,有些惊讶,却忍不住微笑。看到她很亲切。

    “许小姐,你好点吗?还疼不疼?”她又高兴又担忧的靠过来,拉住我的手。

    我摇摇头,“好多了。不是很疼。你还在做护工?你儿子怎么样了?”

    “我儿子好多了,病情已经控制住了。多亏了你借给我的钱,我真是不知道该怎么报答。昨天一听说你遭遇车祸,可把我吓坏了。我当时就想,你是好人,老天爷会保佑你的。我跟陈医生说,我来照顾你,他就同意了。”

    “谢谢你,李姐。”我笑。

    我们之间的搭档还是那么默契,她轻柔的调高我的床头,把我打理清爽,又给我喂水喂饭。

    喉咙和口处的那团火渐渐平息了,不知为什么,我一见到李姐,心情似乎就很容易平衡下来。人这一辈子,怎么可能事事如意呢?

    陈卓拿着病例走进来,后面还跟着一个推车的小护士。

    “许小姐,感觉好点吗?”陈卓检查了一下我前层层包裹的纱布。

    我点头,“就是口和腰有点疼。”

    “你的肋骨和胯骨都有轻微的骨折和骨裂,不过别担心,都已经很好的处理过了。这几天你都要在床上静养,我会给你开些消炎药,静脉注点滴。很快你就可以痊愈了。”

    “谢谢你。哲信他……”

    “他早上走的,他说他去公司安排点事情,应该下午会过来。”

    “我想以后李姐夜里陪我就行了,他白天还要上班。”

    陈卓微笑:“你知道他的脾气。”

    我默然。护士将针头扎进我的手背上。

    房门又被推开,我转头看过去。江夫人和江华走进来。

    “妈,爸。”我赶紧叫。

    “别动,孩子。快别动。”江夫人过来站在护士身后,看着她在手背上贴胶布固定好针头。

    “江伯母。江伯父。”陈卓打招呼,“许小姐的伤势不严重,很快就能康复,你们别担心。”

    “好。那就好。辛苦你了,陈卓。”

    “伯母客气了。那你们聊。我们先走了。”

    “妈,您和爸爸坐呀。”房间里只有我们三个人了。

    江夫人在我的床边坐下来,“昨天你可把我吓坏了,真怕你出事。你要是不推开我,自己先跑的话,肯定不会被撞到的。你这个孩子,那个时候怎么不赶紧先躲开呢?”

    “妈,我没事儿。真的。您别多想。”

    江华坐在椅子上说:“凌汐,你想吃点什么?我们回去让周嫂给你做了下午送过来。”

    “谢谢爸。这里的饭菜很不错。我也吃不多。我想过两天就回家养着。”

    “不急,孩子。你的肋骨骨折了,不能下地。索全养好了,再出院。有陈卓盯着,我也放心。”江夫人说。

    江夫人一直和我聊天,好几次都到昨天的车祸,看的出来,她是真吓坏了,一直心有余悸。我只能不断安抚她。而江华对我的态度是从未有过的温和,我知道,是江夫人在他们父子面前替我说话了。

    “妈,您和爸爸回去吧。我真的没事儿。这里有李姐照顾我呢。”

    “佩芬,我们回去吧。让凌汐也睡会觉。”

    江夫人这才和江华离开。

    中午李姐打来饭,慢慢喂给我。刚吃了两口,江哲信就来了。

    我咽下去,冲他笑笑。

    他走过来,接过李姐手上的碗,对李姐说:“你出去吧。有事我再叫你。”

    李姐离开,我蓦然觉得空气流动的慢了,熟悉的压力感让我有些闷。

    他的脸色很温和,也很平静,将勺子递到我的嘴边。

    我张口吃下去。

    他又送过来第二勺,第三勺……

    我很配合的张嘴,小心的看着他的表情。

    他始终很平和,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一句话都没,只用眼睛注视我,看着我把食物都吃下去。

    “你吃了吗?”我没有他那么沉得住气,我不适应这种看似温馨其实很不正常很诡异的氛围。

    “我不饿。”他看着手里的勺子,又舀满送过来。

    我吃下去,不知道再说什么好。

    眼看着还有小半碗,我试探的说:“我饱了。”

    他看着我说:“再多吃点,你现在需要营养。”

    他一说完,我们的目光很有默契的对视在一起,我知道,我们都想起了那次在公寓时候的填鸭。

    他的眸光瞬间一闪,我垂下眼睛,又张嘴吃下去。

    “好吧,吃不下,就先不吃。饿了再说。”他放到桌上。

    他温柔的给我擦嘴,脸上是暖暖的笑意,“想吃水果吗?苹果还是桔子?”

    我实在没法给与正常反应,下意识的就只点了点头,连自己都不知道是代表苹果还是桔子。

    他从桌子上的果篮里拿出一个桔子,慢慢的剥皮。立刻室内飘着桔子的果香味道。

    他把桔子瓣喂到我的嘴里,我的脑子有一瞬间的空白,紧绷的神经制造了愚蠢的问话,直接不经大脑就脱口而出:“你到底想干吗?”

    第50章

    话一出口,连我自己都不敢置信的僵硬了,我看着他,结结巴巴的说:“我是说……你……今天有点奇怪。”

    他停留在我嘴边的手指只有短瞬的停顿,黑色双眸里隐然的情绪一闪而过,快的本让我抓不住。

    他又掰下一粒桔瓣儿,继续喂到我的嘴边,表情依然和煦,仿佛从来没有听到我的问话,反问我道:“你说什么?”

    “没有,”我微笑,“你不用去上班吗?公司不忙了?这里有陈医生还有李姐,你不用担心。”

    他微微一笑,“我今天陪你。”他把最后两瓣桔子塞进我嘴里,温柔的拿湿毛巾擦拭两个人的手,“要睡会儿觉吗?”

    我点头,很难想象除了借口睡觉,如何打发如此诡异的和他共处一室的漫长时间。我承认自己心里有鬼,做贼心虚。如果昨天没有发生那件事情,我绝对不会象现在这样惴惴不安。以前他也不是没有情绪化之下的对我体贴温柔过,可是这次,我为什么就是做不到坦然处之呢?

    他摇下床头,又托着我的头,把枕头调成合适的高度,最后轻抚我的头发:“睡吧。”

    我闭上眼睛。他又帮我捏了捏被角,我听到他沉进椅子时,椅子发出的咯吱声。

    即便是闭着眼睛,我也能感觉的到他的视线一直都停留在我的脸上。我困难的保持着平稳的呼吸,希望他认为我真的已经睡熟了,那样,他会不会就此离开,去忙自己的呢?

    很久很久了,可是我知道那人始终都分毫没动。沉不住气的只有我,我能感觉的到脸慢慢烧起来了。

    手机的音乐声突然响起,在寂静的空间里让人蓦然心惊。

    他轻声说:“什么事?”声音和脚步消失在门口。

    听到关门声,我睁开眼睛长长的吐出一口气。

    他在干什么?我不需要他的温柔。他的反常除给我带来困扰,再无其他。我们之间没有可以发展温情的理由,我们是对手。他视我为报复的对象,而我要夺取他的股份。只要他不再用以前那些手段对付我,就足够了。冷淡而相安无事,是我最亟求的与他相处的状态。

    他很快去而复返,我来不及闭上眼睛。

    他走到床边坐下来,“吵醒你了?”

    “没有,”我笑笑,“是不是公司有事?”

    “没事。”他好整以暇的看着我,“你不想让我陪你?”

    “……不是不想,有点不习惯。”我实话实说。

    他凝视我很久,仿佛陷入了沉思,良久才淡淡的说:“我承认过去有点忽视你,不过,我现在改变想法了,我打算以后多花些时间陪陪你,也许这样有利于我们彼此更深入的了解。”

    我有些费解的看着他。

    他轻轻捋过我的头发,表情柔和,“我们注定要结婚的,彼此更深入的了解应该是很有必要的。”

    他说的很认真,让我觉得每句话里都含着深意。我只能依靠时间慢慢消化。

    我微微侧脸,避开他的视线,“我……没想过结婚的事情,我不认为我们在一起是合适的。我想嫁给爱我的人,但是,你只是恨我。”

    “不错,”他一点都没有否认,然后扳正我的脸,深深的看着我,“可是,你还是和我订婚了,将来也会和我结婚的,对不对?”

    “我……没有决定权。我一直都是被动承受的一方,你很清楚的。”

    “如果我说,我决定给你一个机会,让我们彼此了解的机会,也许,我们都会改变主意。你是否愿意尝试?”他露出淡淡的笑容,仿佛笃定我会感兴趣。

    我也认真起来,对上他的眼睛,“改变主意?就是说,也许你会放我走?”

    “也许。”他不置可否,接着说道:“不过,也有别的可能。”他的脸上浮现一抹莫测高深又极具魅惑力的笑容。

    我完全知道他想的是什么,那是肯定不可能的。我绝对不会爱上他,可是我会尽全力让他爱上我。

    从来没奢望过事情会有现在的转机,他竟然亲口说出愿意给我机会,到底是什么促成他此刻的冲动,只因为昨天我从车轮下推开他的母亲吗?

    “怎么样?”他看着我。

    我疑惑的看着他,小心翼翼的说:“我还想确定一件事,如果你肯放我走,是不是,我父……”想起他的警告,只好改口,“那个人,你也不再计较?”

    他眸光闪烁,笑意褪去。良久才冷冷的说,“你就这么笃定届时我会放你走?”

    我再次升起警觉心,如果不是这个结果,那他更不能把许宝山怎么样了,难道是我错会了意思?

    我说不出话来。

    我相信他也想到他刚才的话有漏洞,他的情绪缓和下来,温和的说,“渴不渴?我帮你倒杯水。”

    我挤出笑容,点点头,“谢谢。”

    他的态度分明还在延续刚才的体贴,那是不是就意味着他没有收回这个对我至关重要的机会。从现在开始,我需要打起全部神。

    定了目标,看到希望的日子是令人振奋的,同样的每天24小时,却不再觉得漫长难熬,反而有种飞逝而去的错觉。

    没有刁难,不必再提心吊胆,我终于可以专心一志、平心静气的做回自己了。

    不再需要处心积虑,不再需要伪装算计,因为我已经获得了公平对待的机会。而丢掉了所有包袱只用本真心实意的生活的我,本身就是很有魅力的,对此我丝毫也不怀疑。因为干妈和波文都说过,我是最可爱的孩子。

    我已经出院了,可是江哲信似乎越来越喜欢和我呆在一起,仍然只是早上去公司,不到中午就会回来陪。有时看我和江夫人画画,有时则带我去海边。

    不光是我,江夫人也惊讶于他现在的清闲,有两次提及,他都是志得满满,江华也不再每日与他在书房呆很久了。江夫人有一次跟我说,她终于可以放心了,江家的生意全都夺回来了,再没有人出来捣乱了。我的心喜忧参半。

    江哲信的笑容越来越多,眼神停驻在我身上的时间也越来越长,有时是温柔的,有时却是深思的。我猜,他应该动心了吧。

    第51章

    午后的阳光温煦舒适,我微闭着眼睛靠在江哲信的身上在花园柳荫下的大秋千藤椅上慢慢荡着。

    江哲信搂抱着我,让我很舒服的窝在他的怀里,左手梳捋我的长发,右手沿着我的脖颈慢慢抚,活像在宠爱一只小猫。

    “凌汐。”他低声叫我。

    “嗯?”我懒洋洋的答应,眼睛都没睁开,状态很放松。最近我们总是这样晒着太阳聊天的。他似乎对我的成长过程很感兴趣,总爱问我这么多年在国外念书时候的事情。

    “你想不想到公司上班?学习做生意?”

    今天话题怎么变了?公司的事情在我看来应该算是禁忌的一部分,平日都是我极力小心避开的。

    我轻轻的笑,把脸埋在他前蹭了蹭,有点挪揄的说:“江总裁都每天不上班了,在家玩物丧志,虚度光。却要我去公司上班,还要学做生意?怎么能如此双重标准?自己玩乐,让别人替你卖命?”

    “小东西,不识好歹。”他捏捏我的下巴,似真似假的说:“多少人做梦都惦记着江氏呢,却苦于没机会。我有心培养你,你真的不感兴趣?”

    我换个姿势,把头枕在他的腿上,这样可以看到他的表情和眼睛:“不只是没兴趣,我也本不是做生意的料。我看到父亲的下场就知道了。”我猛的收住口,咬住了下唇。

    他这次却没有恼,拨拉了一下我额前的头发,有些轻佻逗弄的笑,“那你是做什么的料?你擅长什么?是了,你是做狐媚的料,很容易让人深受蛊惑,欲罢不能。”

    我松了口气,无辜的眨眨眼,有些委屈的撇撇嘴:“你也太抬举我了,要是真象你说的那样,你会不会听我的话?是不是对我有求必应?”

    “嗯?”他一挑眉毛,很感兴趣的问:“是呀。你说说有什么要求?”

    我转了转眼睛,“说什么你都不会生气?”

    他露齿一笑,警告的意味明显浓重:“想好了再说。”

    我悠悠然的软下来,重新编排台词,“我想当米虫。每天在家里陪着妈妈,或者和你吃喝玩乐。”

    这么多天了,我知道他的底线在哪里,我不会自找麻烦的。知道他喜欢我撒娇,我就在安全边际内撒娇给他看。

    他看着我,然后轻笑摇头,低头吻我一下,“原来你这么喜欢粘人,真不知道自己在国外这么多年是怎么过来的。”

    我转过眼睛,看着远处的草地,低声说:“我喜欢读书的日子,有很多同学,很热闹。那个时候,大家都盼望放假和过节,只有我不喜欢。学校一放假,就只有保姆陪着我了。”

    他我的头顶,“可怜的孩子,好吧,那我就批准你做江家的米虫了。”

    口气无比认真,却愣是把气氛重新带的不正经了,我的抒情演出就此夭折。

    秋千还在慢慢荡着,我重新闭上眼睛,惬意的想小眯一下。手机音乐这个时候很不合时宜的响起来。我睁眼看他,他掏出手机,扫了一眼上面的显示,就轻轻拍拍我,我立刻从他身上坐起来。

    很多电话他是不避着我的,但是如果他站起来边溜达着边听的电话,则一定是不想让我知道的。就算我们貌似已经很融洽了,可是悬横在我们之间的罅隙并没有消除,也许还是永远都无法消除的。

    他在接电话,微微皱起了眉头,一声不吭。不知道对方在讲什么,令他扭头看了我一眼,随后就始终将视线停留在我的脸上。

    我冲他微笑,却没有得到他的回应。他面沉如水,眼眸里的光芒越来越冷,令我很难再保持住笑容。

    出了什么问题?是波文又做了什么?我的心跳越来越快,手心里开始出汗。

    “你等着,我过去。”他最后说了这两句,挂上了电话。

    “你要出门?公司……没事吧?”我只想表示我担心他。

    他缓缓的将手机进口袋,深深的看着我,眼神里有怀疑,可是又不确定一般的犹豫。

    最终,他只说:“我出去一下。”清冷的声音不带一丝温度,越过我沉稳而去。

    我的思绪如同身下的秋千摇摆不定,我向上天祈祷,不要再节外生枝出什么乱子,请保留现在难得平和的现状直到最后不得不摊派的那一天。

    下午也无心画画了,干什么都沉不下心。索拉着江夫人去厨房,让她再教我做道菜。

    傍晚时分,江哲信终于回来。当着江华和江夫人的面,他与平时没有什么不同,只少了开口,貌似很认真的在品尝我学着做给他吃的菜。

    晚餐的最后时刻,他微笑着对我们大家说:“今天泰城的老总打电话来,明天他在泰城的旅游度假村举行开村典礼,非要我去参加。我想带凌汐去玩两天,只当给他面子。爸妈要不要一起去?”

    他英俊的脸上挂着温和的笑容,可是我分明产生了惧意。这种惧意来自于自己的直觉。

    江华问江夫人:“佩芬,你想不想去看看,听说泰城现在开发的很好,已经是闻名远近的旅游胜地了。”

    江夫人摇摇头,笑望着我们,“以后我们再去吧。我这两天不想动。你们俩好好玩,多呆几天都没有关系。”

    我笑着点头,看向江哲信,和他的目光在半空中交汇,隐藏在平缓之下的情绪分别是冷凝和心惊胆战的。

    整整一夜,我都没等到江哲信。不同于平日的准点厮磨缠绵,也没有任何的只言片语,都足以警告我面前的平静之下即将面临汹涌的暗流。而他在故意给我压力。

    只是我彻夜都未能参透这次漩涡的起源是什么,又会带来多大的破坏力。

    次日动身的并不匆忙,我还在早餐桌上与江夫人笑语如常。我只想证明自己并未慌张,因为我没做错事,我不需要做贼心虚、自乱阵脚。

    在江夫人的叮嘱下,我们收拾了极其简单的行装,坐进汽车。

    汽车一路急驶,江哲信专心沉默着开车,一句话都不曾说。

    我微笑,“这还是我们第一次旅行,我真兴奋。”

    他恍若未闻。冷场的气氛除了令人窒息,还有着尴尬。

    “哲信?”我小心的叫他,“你不高兴?”

    片刻后,在我觉得他肯定不会回答的时候,他冷冷的说:“我在开车。等我们到了地方再说。”声音紧绷的象拉满了的弦,一触即断。‘

    我无语,坐正了身子。窗外的景色引起了我的注意,这条街道我熟悉的不能再熟悉,我们并未出城,车子的方向是他在外面的公寓,我住进江家前,一直倍受折磨的地方!

    车子停了下来,可是我好像瘫在了座位上,“怎么……是这里?我们不是度假吗?”

    他把我拉出车子,一直抓着我的手拖进电梯,拖进房门。

    旧地重游不会都是愉快的,尤其是一个从未留下过好印象的地方。

    我停在玄关竟然挪不开步子,江哲信松开我的手,改为用力一推,我扑到了客厅的正中央。

    我混乱而困惑的看着他,他异常从容的上锁。向我走过来的步伐很慢,很稳,很象一个君王,生气的君王。

    他松开领带,解开领口和袖口,稳稳的坐进沙发。

    只是冰冷压抑的眼神就把我钉在了地毯上,我挪不开他的目光,甚至在他的目光下,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我语无伦次:“哲信?我们……你怎么了?我……不明白。至少给我一个理由,我以为……我以为……你不会再误会我。我又做错了什么?请告诉我。”

    他就像个法官,严厉的神态,不容对方丝毫欺骗和敷衍的威严,他清晰的慢慢一个字一个字说出口:“我也有一件事情不明白。我想让你自己告诉我,那天的车祸跟你有没有关系?是不是冲着我母亲来的。”

    “什么?!不!你是说……是我想害江夫人?不是!不是我!那明明是意外!”我是不是听错了?他怎么会有这么匪夷所思的想法?

    “那么,肇事司机为什么可以逃脱惩罚?谁有这么大的能耐明知与江氏为敌都要帮他跑路?”

    我快疯掉了,忍不住苦笑:“你以为我有这么大的能耐?是我帮他跑的?”

    “自然不是你。是和你有关系的那些人。那天舞台骚乱之后,你去了哪里?”

    我摇头,只能摇头,不能承认,绝对不能承认。

    他象一直蓄势中的豹子,眼眸漆黑的象要将我吞没,我知道只要一句话不如他的意,他就会将我拆骨入腹。

    低沉的声音给我下了警告:“我给你解释的机会,不要欺骗我。或者,你想逼我对你动手,严刑逼供?你好好想清楚,我们有的是时间,在这里。”

    第52章

    空气像是凝滞不动了,我感到呼吸困难。

    江哲信的表情异常的冷峻却平静,没有以前怒形于色、毫无控制的直接施暴和发泄,反而是好整以暇、严阵以待的等着我自己坦白。他已经做好了一切准备,以度假的名义将我隔离,时间的长短由他掌控。

    这样的他更令我恐惧,带给我的压迫感更是前所未有的强烈,我不知道这场对峙要持续多久,只知道以后的每一分钟都必定是种煎熬,而结果一定惨烈。

    我默不做声的看着他,就像看一个陌生人。除了沉默,我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我用尽全部勇气才克制住愚蠢的退缩,勇敢的面对他审视的犀利目光,以此证明自己的无辜和对他话意的不解。

    “不说?”他眼眸里浮现点点狠意,环的双手慢慢放开,顿了片刻,扯掉领带甩到一边,站起身,挽起衬衣袖子到臂肘,肌纠结的小臂完全裸露出来。

    他一步一步向我走过来,步伐缓慢却稳健,我闭了闭眼睛,努力止住眼泪滑出眼眶,颤抖的声音完全变了调,“我不明白你说的都是什么意思,我被挤在人群里,动都动不了,我吓坏了。你可以去问江夫人,和那两个保镖。你从来都不相信我,不论我怎么努力,怎么做,你都只会怀疑我,那你何必再问?直接杀了我好了。”

    他抿起的唇角微微抽搐了一下,在我面前蹲下来,抬手理开我凌乱至脸前的头发,捏住我的下巴,眼里有着不顾一切的冰冷,“你错了。我并非不给你机会,我也很想试着相信你,可是摆在眼前的事实让我无法认同。你应该知道我的脾气和手段,我希望你告诉实话。”

    我已经泪流满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你希望我说什么?你告诉我。我只知道那碰巧遇到歌迷骚乱,我被困在里面很长时间,然后好不容易挤出来,又遇到了车祸。你知道我当时的恐惧吗?我是那么害怕江夫人出事,我早把她当做了自己的妈妈。可是,可是你竟然说,我要害江夫人。哪个孩子会害自己的妈妈?”

    他的眼神深邃,咄咄逼人:“保镖告诉我他们挤出人群后,曾借助商场的登高架,全角度俯瞰人群,却屡屡都没有找到你的身影。无奈之下才只好通过总服务台广播找你。而你是在至少半个多小时之后才露面的。”

    “我一直就在人群里,本就挤不出去。难道没有可能他们没看清楚?”

    他冷笑,有成竹的说:“如果肇事司机没有逃跑,安全通道的摄像头没有被人做手脚,我也许可以接受你的说辞。但是,现在不可能了。你过去一直演戏演得很好,几乎连我都差点骗过去了。今天我要你亲口说出来,你是谁?你父亲要你干什么?你们为什么要害我母亲?”说到这里,已经是声茬俱厉。

    我在他眼里看到嗜血的残忍,可是我真正的恐惧来自于他的话。我不能接受如此的结局,我绝对不会承认自己的身份!就算今天必定要死在这里,也要严守住秘密而死。一旦招供,我的死就变成了咎由自取,罪有应得,再没有了做人的尊严。

    我紧紧抱住自己的身体,绝不让他看出我在瑟瑟发抖。我痛心的看着他,每说一个字都似乎要用尽最后的力气:“我是许凌汐,我父亲被你关在国外,不能一见。我从来没想过要害江夫人。你是个疯子,你恨我,所以要寻找一切机会和借口折磨我,用莫须有的罪名来强迫我屈从。我告诉你,我不怕你。你要动手就来吧。我受够了这样提心吊胆的日子,受够了这样的屈辱,我恨你!永远恨你!”

    那一刻,我似乎全身都轻松了。如果这样死去,也未尝不是好事。

    江哲信狠狠掐进我的下巴,眼眸里的火焰清晰可见,他思索了一下,很快就下了决定。

    “那么,就让我们看看,我是不是冤屈了你。”

    说话间,他的手掌用力一带,我就仰躺到地上。

    他紧绷着脸,拾起领带抓住我的手腕与一条茶几腿儿捆在了一起。

    他将我翻了个身,趴在地上。随着嗤拉的撕碎声,我的后身完全裸露出来。

    我听到他解皮带的声音,恐惧的闭上眼睛。

    “想说实话了,就告诉我。”他冷冷的开口。

    几乎压着尾音,清晰的风声带下一记重重的抽打。

    厚重的金属扣带来尖锐的疼痛落在我的背上,就像着了火。我大叫出声,又生生压回喉咙,我咬住了嘴唇。

    立刻第二下紧随而下,刺入骨髓的疼痛,就好像与第一下重叠在一起了一般。

    我几乎咬破了嘴唇才忍住没有出声。不是第一次被他鞭打,可是,不同以往单纯出于教训,这次他本就是不留余地的死下狠手。只是两下,我的后背就好像要整个撕裂了一般。

    激痛令我颤抖,我扭动身体,手腕在领带里挣扎,我想挣脱它。

    他踩上我的小腿,在我的惨叫中,皮带接踵而至。鞭鞭狠毒的吞噬我的后背肌肤。

    可怕的疼痛一直持续,我连喘息都不敢,仿佛一呼吸,脊骨就会碎裂。我短促的哀叫着,直到嗓子沙哑。

    “饶了我,饶了我吧……”理智和尊严已经粉碎消散,我哭叫,只求他停下来。

    停止了,他的声音像毒蛇一样让我颤抖:“你是谁?告诉我实话。”

    我哭的一塌糊涂,“我是许凌汐。我真的是许凌汐。不要打我了。”

    “不对。你可以继续跟我犟。”他带着惋惜,字字寒冰。

    再次袭来的皮带,一一重叠在旧伤口上,没有停歇,没有手软。我身下的地毯开始潮湿,空气里弥漫着血腥味儿。我凄厉的尖叫,求饶:“停下来,停下来,你说我是谁,我就是谁,饶了我……”

    他的动作没停,“我要你自己说,你是谁?”

    我痛苦的抽搐,连肩膀都在流血了。湿热的体滑下肩胛骨,血腥气刺鼻令人作呕。后背痛到麻木,痛到仿佛灵魂已经出窍。

    眼前阵阵昏黑,我嘶哑着喃喃低语,翻来覆去的如同梦话:“我是许凌汐,许凌汐,许凌汐……”

    冰凉的手指过我被冷汗浸透的脸,挑起我的下巴。我的目光已经失去了焦距,嘴里却没有停止叨念。

    他放开我,起身坐回沙发上,点燃了一颗烟。

    够了吧,我只想到这三个字,眼前彻底黑了。

    被千万蛇蝎蜇咬一般的侵蚀的剧痛,令我一清醒就大声惨叫起来。

    我趴在冰凉的浴缸里,艰难痛苦的蠕动,手腕仍然被捆着,连脚腕也失去了自由。

    我努力抬头,汗水和泪水模糊了我的眼睛,江哲信就站在旁边,居高临下的睥睨我,手里提着一个凉桶。

    我是被盐水泼醒的。我死死咬着嘴唇颤抖着等待身后的刺痛渐渐消退。眼看着身下的血水一点点流下地漏,晕红了我的眼睛。

    “想好了吗?”他悠闲的坐上浴缸的边沿,了我的头发,“你是谁?有什么目的?”

    “你说我是谁,我就是谁。我全认。只是,请让我痛快的去死。求求你。”我全然绝望了,颤抖决绝的把话完就垂下了脑袋,再也不看他一眼。

    我听到他的冷哼,听到凉桶摔到地上破碎的声音。

    片刻后,我的头发被他提起来,“知道这是什么?”他拿着一个带头的东西在我眼前晃。

    我忍着头皮的剧痛,只看了一眼就心胆俱裂,是微型熨斗。

    “还记得我说过的话吗?知道烧红的火钎子捅在身上是什么滋味吗?和这个差不多。想不想试试?”

    我惊恐的盯着他手里的东西,忍着头痛拼命往后缩,“不,不要。”

    他一笑,“你是谁?”

    “不要,”我已经哭出来了,“我不是许凌汐,我不是。”

    “那么你是谁?”他紧紧逼问。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不是许凌汐,我不是。”我疯了一样的摇头,我从来没有如此恐惧过,我想说出一切,却一句两句说不清楚,不知从何说起。

    他松开我的头发,真的弯身把头进了墙角处的电源座里。

    “不要,不要,不要……”我尖声惊叫。

    他举着熨斗向我逼近,我已经紧紧贴上浴缸底部,我都能够感受的到身后的空气都是热的。

    他猛的摁住我的腰,我痛呼声还未来得及出口,“嗤”的声,左臀部的剧痛瞬间传入大脑,顷刻间所有神经都撕裂了。

    “啊!啊!啊!”我撕心裂肺的惨叫,我将要活活痛死!

    “一下。”他的声音淹没在我的叫声里。

    右侧臀部瞬间又是另一番剧痛的开端。

    “两下。”

    我哭喊,毫无反抗能力的被他翻了个身。

    我眼睁睁的看着他残忍而坚决的分开了我的膝盖,我吓的连哭喊都忘记了。他的手摁上我的腿间的瞬间,我一头向后栽去,什么也看不到了,剧痛的漩涡将我没顶。

    是天黑了吗?还是我死了?我睁开眼睛,周围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到。不,我倒抽口气,我没死,因为我还能感觉到痛,难以忍受的疼痛。

    我的意识又开始模糊起来,我好像在空中飘着,又好像被沉入了海底,我没办法再咬住牙,我听到了呻吟声,却浑然不觉那发自自己的喉咙。

    隔门被一把拉开,刺目的光亮让我流泪,我被人扯住手腕。

    除了痛,我什么也不知道了。随便他拍打我的脸,踢我伤痕累累的后背和臀部。

    我蜷缩着昏昏沉沉的,牙关被掰开,几口水灌进来。

    我勉强睁开眼睛,茫然的看着江哲信。

    “你是谁?”他直勾勾的看着我。

    我摇摇头,重新闭上眼睛。

    “还想吃苦头吗?”温热的气息喷在我的脸上。

    我没有力气做出反应,我只是憎恨自己怎么还没死。

    重重的一脚踹在我的口,我软下去,血水从我嘴角溢出来。

    他的手机响起来,他扔下我,去接电话。

    “……还没有。……是的,我现在也不确定。她昏过去了……好的,妈妈那里,你帮我说吧。告诉她,我们还要过几天才回去。好的,再见,爸。”

    “喂,陈卓,我是哲信。你到我的公寓来。”

    隔断门再次被打开,我被拖出来,放倒在地上。

    手腕和脚腕被松开了,可是我仍然动不了,除了痛,四肢还很僵硬、麻木。

    持续的昏昏沉沉中,我听到了争执声。

    “她得住院治疗,你不会真的想她死吧?”

    “可是我还没有问到我想要的。”

    “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残暴不仁了?你到底想知道什么?你还想对她用刑?再用刑她真的会死的。”

    “我已经跟你说过了,关系到我母亲、我的家人的安全,我必须要弄清楚。”

    “我倒是觉得她是无辜的,一个娇滴滴的小姐,被你这么毒打,如果她知道什么,还能不说吗?既然她什么也说不出来,就一定是真的不知道。”

    “我不确定。很多事情本解释不通。”

    “我还是坚持我的意见,她需要住院治疗,伤口感染会引起并发症,会有生命危险。你考虑清楚。”

    “……好吧,你先治疗吧。让我再想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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