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痛……”如火烧灼般的后背,伤口好像又被撕开了。龙腾小说网 ltxs520.com我低喘着,想抬手后背的伤,可是胳膊就象注了铅水。我微微用力,却立刻被捉住。
“不要……”我用尽力气嘶吼,可是怎么没听到自己的声音?不要再折磨我了,我什么都不要了,放过我吧。
我努力的想睁开眼睛,可是眼皮好重,朦朦胧胧的什么也看不真切。我在做梦吗?怎么房里这么多人影,白晃晃的来来去去,好晕。
后背又是强烈椎骨的痛楚,粘湿的体不断滑落,我出于本能的挣扎,却有人压住我的四肢,做什么?他们要做什么?
“啊!!!”我躬身痛叫,箝制住四肢的力量却也更加用力地将我压在床上。
我的嘴里被塞进团毛巾,我只是刚刚咬住,身后就是剥皮抽筋的剧痛!我几乎在做拼死的挣扎,却只换来头部的摇晃。背后的动作没有丝毫停缓,好像在切割,又好像在缝合。
无法喊叫出来的痛楚,让我更加难以忍耐,铺天盖地的血腥味儿淹没了我的口鼻,令我作呕,令我窒息。
“……可惜了这么好的皮肤,以后一定会留疤了……这个孩子怎么得罪江少了?……”
“只是怀疑……”
隐约的话语,是最后听到的东西。
再睁开眼,看到李姐着急担忧的脸。
“许小姐?你真的醒过来了?谢天谢地!”她轻柔的拨开我的头发,小心的擦拭我的脸。
我又疲倦的闭上眼睛。
“许小姐,我帮你转个头吧?脖子累不累?”
我现在只能趴着或者侧躺,我摇了摇头。
她喂给我水,用手巾擦拭我的嘴角。
“我去叫陈医生来。”她放下杯子,要走。
我虚弱的抓住她的袖子,“别去。”
可能我的声音很小,她没听清楚,压低头,贴近我的嘴边问:“什么?”
“别去。我不想见他。”我说完,长呼口气。
李姐犹豫了一下,点点头,重新坐下来,脸上有着忿忿不平:“江先生怎么可以这么对你?你是好人,他怎么可以下这样的毒手?上次的伤也是他弄的吧?你为什么不离开他?”
我是好人?我苦笑,“我们的事情,你不懂。”
“我知道我不该问的,可是,我看着你昏迷这么多天,我难受。”
似乎关心我的人都是不相干的人,我失神的看着窗外,深深的疲倦,令我又睡了过去。
恍惚中,有人给我上药,我听到李姐的声音:“没有,许小姐一直都没醒。”
谢谢。我在心里说。
又是一天的开始,我的神好多了,试着动了动胳膊,后背还有点痛。
陈卓推门进来的时候,李姐正给我梳理头发。
“许小姐,”他看了看我的后背,“恢复的还不错。”
我笑了笑,没吭声。
陈卓似乎还想说什么,可是我已经继续和李姐聊天了,他默默的调整了一下点滴的速度,就离开了。
也许是药物的关系,也许是有外伤的人神都不济。吃过午饭,我又觉得疲倦,只和李姐说了几句话,就睡着了。
再次醒转,是因为脸颊上冰凉的触感。
我知道是江哲信。我仍闭眼装睡,不想面对他。
他停留了十几分钟,然后离开。
我睁开眼睛,心里翻涌着憎恶和气愤。
晚间的查房,陈卓照旧亲自来看我。
“伤口都没有感染,许小姐可以放心。”
我点头。
“哲信下午来过一趟。”他犹豫了一下又说。
我的手一下就握紧了。
“许小姐,”陈卓很诚恳的看着我,“哲信在少年时期受到过刺激,对家人的安全尤其是对他母亲的安全异常在意。这次的事件不是意外,那个司机确实有问题。所以他才会如此失控。你……”
我抬头看他,无奈而悲哀,这样的解释就可以抹杀掉他对我的伤害?我就应该原谅他,不再计较?
陈卓也没能说下去,想必也无话可说了。
等他离开,我再也没有了睡意。那个司机有问题,谁有这么大的胆子与江氏为敌?陈卓和江哲信的话交替出现在脑海。冷静下来,我只剩下了害怕。是干爹还是波文?
一夜都没睡好,吃过早饭,我请李姐去叫陈医生过来。
陈卓很快就来到病房,我对李姐说:“李姐,我突然很想吃葡萄,你能帮我去买一点吗?”
李姐答应着马上走开。
陈卓拉过椅子坐下来,“许小姐是不是有话对我说?”
我点头,直奔主题:“你昨天说,事故不是意外,那个司机有问题,现在抓到他了吗?”
陈卓摇头:“没有。所以现在我们才担心。”
“担心?”
“他是对江夫人而来的,这次没有成功,就还会有下一次。”
我心脏一紧。
“哲信似乎知道幕后真凶,只是没有证据指控。”陈卓很认真的看着我,眼神里似乎别有深意,“许小姐有什么想法?”
我蓦然警惕起来,“没有。我很担心江夫人,我不想她出任何事。”
陈卓点了点头。
“谢谢你,陈医生。谢谢你告诉我这些。”
“其实,哲信他……”
“无论如何,他都不可原谅。”我打断陈卓的话,“他什么都不肯告诉,却在怀疑我。”
陈卓摇头,刚想说什么,他身上的呼叫器却响了起来,他马上从口袋里掏出来接通:“我是陈卓。”
通话器里说:“陈医生,请您赶紧到急诊室。”
陈卓迅速起身,“我马上到。”
李姐回来,我让她扶我起来。
双腿没什么力气,后背一阵钝疼痛,我虚软的直打晃儿。
李姐紧紧扶着我,“赶紧躺下吧,许小姐。小心后背的伤裂开。”
我摇头,咬牙走了几步,虽然不稳,却总算可以下床了。
李姐高兴的说:“许小姐,你恢复的可真快。”
我长吐口气:“我得快点好起来。不过,先别告诉陈医生,对谁也别说,知道吗?”
李姐似明白非明白的点点头。
午后江哲信来的时候,我依然闭眼假寐。
李姐说:“许小姐一直都昏昏沉沉的,好像总也睡不够。”
晚间查房,陈卓问我:“有没有头晕的症状?”
我摇头,“怎么了?”
“是不是总觉得很疲倦?”
我已经明白,一定是江哲信问了什么。我点头:“总想睡觉。”
“跟用你的药有关系。不过再输两天就可以停了。”
我笑:“其实这样挺好的。总比疼的睡不着好。”
“伤口还会剧烈疼痛吗?”陈卓马上严肃起来,“让我看看。”
我趴好,他过来检查我的后背。
“表面创口已经恢复的很好了,应该是内层肌还未完全愈合的缘故。你别怕,疼痛应该会逐渐减轻的。再有几天一定就完全愈合了。别担心。”
我点头,“我不着急。”
连续三天,我走的越来越稳。第四天,虽然后背还是有紧绷感和隐痛,但是只要不做抓举的动作,我基本已经行走自如。可是,在陈卓查房的时候,我仍然还是全身无力的只能靠躺在床上。
我问陈卓:“陈医生,我可以坐轮椅出去晒太阳吗?”
“当然可以。不过下地的时候要很小心,不要撕裂伤口。”又对李姐说:“李姐,你抱许小姐的时候,避开她的后背,搂她的脖子和膝弯儿处。”
“知道了,陈医生。”
吃过午饭,李姐推着我,在医院的小花园里走动。
“去那边,那边怎么那么热闹。”我指着花园临近侧门的那块草坪,那里有很多坐轮椅的病人,还有不少家属和护工在周围走来走去。
“今天阳光好,大家都出来晒太阳了。”李姐说。
我们沿着弯弯曲曲的小石子路往前走,我左顾右盼,四处打量,终日闷在病房里,终于出来了。
“坐那边。”我指着人比较集中的一个花池边说。
李姐把我推过去,然后让她坐在旁边的石凳子上。
“你看那边,那是什么鸟啊?”我指着她的斜后方问。
她扭头过去看,我故意做了个危险动作,好像因为想够旁边的花枝,而要摔出轮椅。
身子已经倾斜到极致,马上就翻到在地,李姐扭头回来:“不认识。啊!许小姐。”一把扶住我的胳膊。
李姐心惊跳的看着我,“没事吧?吓死我了。你差点摔出去。”
我却笑了。江哲信没有安排人盯着我,不然,刚才早就会有人冲过来扶我。他一定是还以为我本动不了,所以不怕我私自逃跑。
“李姐,”我低声说,“帮个忙好不好?”
李姐看着我点头。
“借我一百块钱,我要离开医院一下。你就在这里等我,我很快就回来。”
“你去哪里?”李姐紧张的问,“你走的了吗?你的伤……”
我笑着安抚她:“没问题。你看只有几步路就是侧门,一出去,我马上就坐车。这里人多,没有人会注意这个角落的。别怕,李姐。我会很快就回来,不会穿帮的。如果真的穿帮,我也想好怎么说了。一定不会连累你。你放心。”
“我不怕。你是好人。只是你的身体行吗?”她担心,却已经掏出一张百元钞票给我。
“别担心。那我先去了。你就在这里等我。”
我一边说着,一边将头发盘在脑后,用皮筋固定。
在这个午后,在这个侧门处,到处都是穿病号服的人进进出出,我的心很坦然。身边有病人和家属走过来,在他们将要越过我的时候,我马上站起来,走在他们前面,头也不回的走出医院侧门。
第54章
坐上出租车,我才发觉自己的心脏擂动的如同在敲鼓,脸上和手心里都是冷汗,因为虚弱也因为紧张。
我知道自己在冒险,也知道自己在草率冲动之下做出的决定很不理智,或者非常错误。可是,我管不了那么多了。我可以帮干爹取得股票,可是他不能再伤害江夫人。如果他还要对江夫人下手,那么,我宁可马上离开,再也不参与他们的恩怨争斗。
以前的我的确没有过多的想法,我只想拿到股份,因为干爹说那些本就该属于程家的,是江家欠程家的,他们理应受到惩罚,失去所有,我认为这样才是公理。后来江夫人对我很好,就象干妈一样的好,即便如此,我也没放弃过要帮干爹得到股票。我本来想,得到股份以后,我可以求干爹放过江家人,我会用自己所有的积蓄悄悄的妥善安置江夫人。可是现在,干爹竟然想要江夫人的命,我自问,我是无论如何也无法面对这样的事情发生的,必要的时刻,我只能走,躲的远远的。只是,看不到就可以心安吗?我不确定。
“小姐,去哪里?”司机等我开口。
“大会路信丰银行。”
信丰银行的营业大厅里什么时候都是人满为患,我穿过排在各个受理窗口前弯弯曲曲的人龙,直接走向大厅尽头的红漆木门。门口的保安只是微微打量了一下身上的病号服,就训练有素的露出职业微笑掩饰诧异的神色,帮我打开大门。
相当于营业厅一半大小的空间里,是几排私人保险柜柜墙。这里客人很少,也很安静,与外面的嘈杂仿佛是两个世界。
我找到自己的微型保险柜,分别用指纹密码和数字密码开启了门锁。里面是五万现金和两张银行卡。
我只取出一张卡握在掌心,重新上锁离开。
“现在去哪儿?”一直等候我的司机问。
“除了华商,在那个区或者附近还有大型商场吗?”
“有,朝安百货。”
“就去那里。”
试衣间里,一袭深蓝收腰七分袖工装过膝连衣裙换下病号服,浅银色的宽沿儿遮阳帽和深咖啡色的墨镜遮住了半张脸。我喘息着看向镜子里脸色苍白,有些陌生的自己,摘下帽子,擦擦脑门沁出的汗,后背有着些微撕裂的痛。
我把卡递给店员,“就这身,我穿着走。帽子和眼镜也要。”
华商酒店近在眼前,我的心跳又不复规律,狂跳起来。他还在这里吗?他只说,只要你不来,我永远等在那里。那么,现在他还会在这里吗?如果不在,我又能去哪里找到他呢?程宅?不,干爹在那里,不能被他看到,尤其是在这个时候。
门童殷勤的帮我拉开车门。我微笑,“谢谢。”强自镇定下来,旁若无人的跨进大堂,四处看了一眼,前台正忙碌的接待客人,一切都正常而井然有序。我走向拐角处的电梯。
“你好,请问去几层?”电梯小姐彬彬有礼。
“四层,谢谢。”
空荡荡的长廊让我心安,也让我胆怯。我几乎是屏息着走到403的房间门前。
深吸口气,指尖颤抖着摁下门铃。
“是谁?”陌生的男声让我紧绷的心弦一下就断掉了,不是他!
“对不起,我走错房间了。”我匆忙的回答一句,转头就走。
门刷的打开,“凌汐?”熟悉无比的声音。
我霍然回头,波文已经两步迈到我跟前。
他眼里全是诧异,细看了我两秒才露出笑容,一把将我搂进他的怀里,“真的是你,你穿成这样,我都认不出了。只听出了你的声音。”
后背一阵疼痛,我咬牙忍住,眼泪直接掉了下来,说不尽的委屈。
他搂着我走进房间,对着房间里另一个男子说:“就照我说的办。你先出去吧。”
我这才看清楚那个男子其实就是上次领我过来的那个人,只是上次交谈的话语不多,我没有记住他的声音。
他摘掉我的帽子和眼镜,轻轻擦拭我的眼泪,“怎么哭了?是不是那个小子欺负你?”
我慌忙摇头。
“你的脸色怎么这么差?快坐下,我给你倒杯水。”他去拿杯子。
时间紧迫,我努力压抑住依恋情绪,开门见山:“波文……哥,那天我走了以后,我和江夫人遇到了车祸,是不是你们指使的?”
程波文慢慢转过身子,目光锋利的就像两把刀子,“你来就是问这个?”
我看着他,一时没开口。
他深吸口气,似乎强把不快压下去,走到我跟前,递过来一杯水,“我还记得你上次问过他的妹妹,这次来又是为了他的母亲。凌汐,你有没有想过我会很难受。”他的语气很无奈。
“对不起,哥。”我小声的说,接过杯子,“可是,为什么江哲信说那次事故不是意外,有人帮助肇事司机逃脱,除了你和干爹,谁有这个能耐?谁……”。
“凌汐!”波文打断我,“他说什么就那么重要吗?你就那么相信他,而来质问我?你还记得不记得你到底是谁家的人?”
我和他的眼睛对视,他冰冷的目光令我一阵心慌,我结结巴巴的说:“我……不是的哥,我不是质问,我只请求……”
“够了,不要再说了。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上次你已经说的很清楚了。我不想再听到你为了江家的人而求我的话。”他站起来,点上一颗烟,狠狠的吸了一口,侧头看向窗户,喷出了烟圈。
我从来没有象此刻这么觉得很对不起他,我似乎总是在伤他的心。来时的勇气已经没有了,我站起来,轻声说:“对不起,哥。那我走了。”
“凌汐,”他回过头来,很认真的看着我,声音已经恢复了和蔼平静,“如果你真的已经爱上了江哲信,而且不愿意伤害他们,你就立刻退出计划。不要再想着取得股份了。你将和我们程家再没有丝毫关系,就只专心做许宝山的女儿许凌汐,这样你会轻松的多。我会去和父亲说,你不必担心。而且,即使以后我夺下江氏,也一定会给你生路。你毕竟……曾经是我的妹妹。”
“不,”我的眼泪夺眶而出,“哥,我没忘记,我是程家的人。我没有……”爱上江哲信。
“没关系,凌汐。我只想你过的快乐。其他的都无所谓。”他说着‘无所谓’,可是眼里满是痛楚。
我被他的神色震撼了,从来没有见过他如此受伤的表情。我急切的想解释:“波文,你听我说……”。
“不要说,凌汐。原谅我没有勇气再听你说下去了。你走吧。好好保重自己。以后……我们不会再见面了。”他顿了顿,费力的继续说:“我想,这样对你才好。”
我哽在那里,只有眼泪狂泻。心好像碎成好几瓣。
他掐灭烟头,走过来帮我带好帽子,把墨镜放在我的手上,最后一次轻拭我的泪水,“乖,别哭了。快点走。别等我后悔之后,囚禁你。”他推着我往门口走,这次是我不肯离开。
可是我的后背很痛,本没有力气和他僵持。最终,他打开房门,硬下心肠的把我推了出来。
“波文。”我叫。
他痛楚的看着我,那眼神生生让我心碎。
房门在我眼前闭合了。
我不知道自己怎么走出的酒店,不知道怎么坐上的出租车,满脑子里都只剩下波文最后的表情。巨大的绝望淹没了我,我好像看到了世界末日。他终于放弃我了,这不是自己一直想要的结果吗?可是我为什么这么痛苦?为什么这么难过和不舍?
‘我们不会再见面了’,他的话他的绝望象刀子一样剜我的心。不要,我不要这样的结果,我爱他,明明那么爱他。
远远的都能看到医院的大门了,想到江哲信的冷酷和残忍,我益发的绝望。狂烈的念头涌上来,我本想不到别的东西了,满脑子都是疯狂的叫嚣:“回去找他!跟他解释!让他带你走!”
“回去!回华商酒店!”我几乎是尖叫着跟司机喊。
司机吓了一大跳,瞥了我一眼,打个回轮,快速往回开。
出电梯,发疯般的跑到403房门前,不断摁门铃。
“是谁?”又是那个声音。
“是我,开门。我要找波文。”
门被打开,我直接冲了进去。除了那个男子,房间里没有波文的影子。
我好失望,对着诧异的男子说:“波文呢?他去哪里了?我要见他。马上!”
那个男子做个安抚的动作说:“少爷刚接了老爷的电话出去了,二小姐有急事?我可以给少爷打电话。”
一听到他说程冠博,我立刻清醒了很多,谨慎的说:“不用。父亲一定和大哥有事情。不要打扰他们。我就在这里等。”
“好的。二小姐。请喝水。”
我坐进沙发,这才觉得浑身再没有一丝力气,这一番折腾,几乎要虚脱了。后背是针刺般的疼痛。
我一口气把水全喝完,挤出笑容:“谢谢。你忙你的吧。不用管我。”
那个人恭敬的接回杯子,“我没事。二小姐需要什么尽管吩咐。”说完站在一边,并不盯着我看,很有规矩的样子。
我靠进沙发里,脑子乱成一片。波文,你快点回来,快点回来呀。
只是几分钟,就好像一个世纪那么长。
那个人的手机响起来,我紧盯着他,是不是波文的电话?
“喂?少爷不在。,那我过去吧。你等我。”他收起电话,对我说:“二小姐,我得出去一趟。你自己在这里等,没问题吧?”
我点点头,“没问题。你去忙吧。”
他走了,我更觉得等待是一种煎熬。我坐不住了,守在门口,不时的打开一条小缝儿听听电梯那边有没有上来人的动静?
曾经几次传来电梯声,却都不是他,在期待和沮丧里反复辗转。
终于又隐约传来电梯到达的叮咚声,我贴在门缝上听着外面的动静。
“不会,您放心吧。他不会查到这里的。”
低沉熟悉的声音,是他!我立刻就想打开门冲出去抱住他。
“还是要小心谨慎,那个小子不会罢休的。”
是程冠博的声音!我的心跳都快停止了。他怎么也来了?不能被他发现。
千钧一发的时刻,大脑直接做出了回应,双手已经小心的推上了房门。
我急速在房间逡视能够藏身的地方。
在门卡进门锁的同时,我关上壁柜门,眼前一片黑暗。
第55章
他们走了进来,我紧张的连大气也不敢出,只能暗自祈祷程冠博不要呆太久。
伴随着轻微的走动声和取放杯子倒水声,他们的交谈清晰的传过来。
“纽约那边怎么样?”
“史蒂文已经答应和们合作,今傍晚们会再碰面。不过他又抬高筹码。您先喝水。”程波文说,“我已经同意他的附加条件,事成之后,给他江氏10%的股份。”
“这个人不能小看,要小心的利用。他的野心恐怕远不止如此,你要提防他,不要前门驱狼,后门却又引虎。一旦成为祸患,他也将是我们的劲敌,恐怕破坏力不亚于现在的江氏。”
“我知道,爸。我会全盘考虑的。要不是时间紧迫,我也不会借助他的力量。好在,我们过去在纽约也曾联手过,即使不算朋友,至少也有些交情。”
“你是指上次阻击意大利佬抢夺地盘的事情?”
“是,那个时候……”
“……”
他们父子俩滔滔不绝的谈论着我听不大懂的往事,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我心急如焚。
我极力忍耐着蜷伏姿态带来的身体不适和后背的疼痛。帽子早被我抓在手里变了形,汗珠顺着额头滑进眼睛,一片刺痛,可是我丝毫不敢有稍微擦拭的动作,生怕引起他们的注意。渐渐的,我感到呼吸都似乎有点不畅,头开始昏沉。
“恩,这么说来,我倒是有点放心了。你有把握就好。对了,你刚才说,丫头又来过了?”
我蓦得一个激灵,完全清醒过来,浑身都僵硬了。波文怎么能告诉干爹我来过?我屏住呼吸,竖起了耳朵。
“对。就在您给我打电话前。刚才我没有说完。”
“又是问江舒悦的事情吗?”
我的手紧紧握在起,干爹怎么会知道江哲信妹妹的名字?而且记得这么清楚?
“不是,”程波文说道:“这次是为那小子的母亲来的,问那天的车祸是不是我们指使的。”
“哼”,程冠博冷哼一声,“果然那个女人已经对她有这么大的影响力了。上次你跟我说,她反复说那个女人对她很好,我就知道,那个女人不能留。凌汐这个孩子,心太软,感情一冲动起来就什么原则都没有了。这个是她的优点,便于我们利用,却也是弱点,容易坏事。她的心一旦被那个女人收复,只怕就把你妈对她的好给忘了,就怕她胳膊肘往外拐了!可恨这个于老三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让他撞个女人都撞不死。”
我死死咬住自己的手背,才抑制住惊叫。真的是干爹指使的,波文也知道!他为什么骗我?为什么?我的血都凝固!从心底胆寒!
“于老三,当时他是可以成功的,是凌汐突然挡在前面,他怕伤了二小姐,才只好踩刹车的,结果还是撞到了凌汐。今天看到凌汐的脸色不太好,只怕也是上次车祸受了内伤还没痊愈的缘故。”
“活该!这个死丫头!该干什么不该干什么,她自己不知道吗?还有,波文,据你的观察,她对江家那小子到底有没有感情了?”
“我想没有吧,即便有可能也不会很深。虽然她一直在为江家求情,但是,我从她的眼睛里看的出来,她应该还爱着我。我今天也试探过她,她的反应很不舍,跟我预料的一样。”
“那就好。只要她还依恋你,就还会替我们考虑。你做的很好,以后也可以继续表现的很爱她,这样对我们控制她很有帮助。不过,你自己不要真的陷进去,她不值得,你懂吗?至于那个女人,我们还是要想办法除掉,不能再让她继续影响凌汐了。”
“呵呵,这个你只管放心吧。我也不过就是在国外的日子比较单调枯燥,拿她打发时间罢了,我只是玩玩儿的。我将来要娶的人,必定是出身豪门,身后有大财团做陪嫁,对我们程氏发展有帮助的人,这 是必须的,我很清楚。”
我的嘴里满是血腥味,可是已经一点也感觉不到疼痛了。我一定是在做梦,做个彻彻底底的噩梦。说话的那个人一定不是波文,不是他!或者是我的幻觉,还是干爹找来的人又在演戏给我看,想让我彻底死心?波文不会这么对我的,他是爱我的。
我想推开柜子门看清楚到底是不是我的波文,可是,强烈的晕眩和无力感,让我的手本抬不起来。我咬牙,拼命想再尝试一次,可是那个人这个时候接着说出的话再一次如同重锤敲在我的头上,让我动弹不得。
“爸,其实我更担心的是另一件事,我不确定关于江舒悦的事情,凌汐到底知道多少。我们虐杀江舒悦的事情绝对不能让她知道,否则,依照她的个,一定会转而同情江家,站到他们那边去的。”
“这个我倒是不太担心,除了你我,连许宝山都不知道。江家那老东西和那小子虽然怀疑,可是没有证据。任凭那小子说破天,我们只要坚决否认,凌汐凭什么相信他?”
“许宝山都不知道?”程波文显然也很吃惊。
“恩。从许宝山救我那一刻起,我就看清楚他是一个同情弱者,本耿直、善良的人。也正因为如此,当年我才敢放心的把你妹妹托付给他,让他当作自己的女儿来养育。这样的人如果知道事情的真相,岂会帮我们演戏?”
“那他就什么都没问过?”
“自然问过,我只能骗他。而他居然也就全都相信了。他这个人虽然也开办了企业,可骨子里真的不是从商的料,他更适合搞学问。波文,你也要学会看清楚人的本质,这样才能为人善用,永远掌控主动。”
“我记住了,父亲。我也踏实多了。我本来还担心那个老实人会承受不住压力,把事情说出来呢。那天虽然凌汐问的很婉转,可是我从的眼神和表情里就猜的出,她一定知道什么,肯定不光是江舒悦丢了这么简单。她还想来试探我,呵,可笑。她是我看着长大的,她在面前就象块玻璃,任何心思都瞒不过我的眼睛。”
我就象被毒蛇咬在心口上,江哲信的妹妹真的是……曾经我还斥骂江哲信,问他如此待我,就不怕报应在他妹妹身上,却原来,我才是因果轮回遭受报应的那个。可是,为什么是我?
“恩。江舒悦的事情,我们从此就不要再提了。只当作从来不知道这回事,这样才能让凌汐相信与我们无关。江哲信也没有直接证据指控我们,就算他的手下说见到弃尸的人背影象你,可是只要没有当面抓住,法律上就不成立,你不必多想了。”
“我早就没放在心上了,只是那小子这么多年依然穷追不舍,居然连凌汐都能挖出来。”
“哼,还不是出了叛徒。好在叛徒已经查清楚做掉了,不然后患无穷。其实这样也好,有了这个凌汐,所有恩怨就了结在她身上了,你妹妹也就安全了。一旦江氏完蛋,我们就可以把她接回家了,也省的这么多年,只能让她生活在局限的范围里,委屈她了。”
“只是,江哲信既然知道凌汐的身份,我是说,他虽然不知道这个是替身,但是他却知道凌汐是许宝山代程家养的女儿,他为什么还同意订婚呢?”
“哈哈哈,那个臭未干的小子,自以为自己很聪明,他是想利用凌汐挟制我们,他以为我们会顾忌凌汐而最终妥协的,他把凌汐当成可以在最后关头用来打压我们的筹码。只是,到时他就会知道,他握着的不是宝,只是替身草。就算他一怒之下杀了凌汐,也不会影响我们分毫。”
我已经无法呼吸,再也没有了推门求证的勇气。时至今日,我还能说什么?证明什么?追究什么?除了羞辱和不堪,我还能剩下什么?
我紧紧环抱住自己的身体,仿佛这样,才能抵御五脏六腑碎裂的疼痛,我现在不怕死,只是,我绝不要死在这两个人的面前。
“爸,时间差不多了。我和史蒂文约在‘汉莎会所’见面,我先送您回家然后就过去了。”
“你送我去你周伯伯家吧,他约了我打牌。他女儿下个月要回来了,你周伯伯有撮合你们的意思。要说这老周的家底也配得上我们,只是不知道那孩子的格如何,等她回来,你还是要见一面的。”
“好的,爸爸。那我先送您走。”
房间恢复了宁静,半晌后,我才有力气推开柜门慢慢爬出来。
柜门闭合发出巨响,我摇摇晃晃的站起来,跌跌撞撞的扑到门口,我要离开里,马上!如果可以,我希望今天从来没有来过,如果可以,我希望二十年前直接病死在孤儿院,如果可以,我希望自己从来没有出生过。
“小姐,你去哪里?”
是的,我去哪里?我还有什么地方可去?不,哪里都行,只要离开这儿!我永远都不要再回来。
“去机场。”
我全凭着‘一定要离开这里’的念头,才有力气支撑到了机场,咬牙排在售票窗口的队尾。
每移动一步,我都要使尽全身的力气。后背一片湿粘,痛的揪心。坚持住,我告诉自己,一定要等离开这个肮脏、充满算计、饱含屈辱的地方再死。
“您去哪里?”
“随便,只要最快的航班。”我虚弱的说,眼前已经阵阵发黑。
“您的姓名和身份证件。”
我愣住。身份证件?
“您的姓名和身份证件。”
我的身体开始剧烈摇晃,眼前的人和窗口都在旋转着向我压过来。
“小姐?小姐?……”
我听到尖叫声,眼前一片黑暗,身子软软倒下去。
有人接住了我,冰凉的手指捏住我的两颊摇晃我的头,“凌汐!你竟然真的敢逃跑!”
第56章
“不要……”后背好疼。我挣扎,四肢竟然被压着动弹不得。
我努力撑开沉重的眼皮,漆白的床头,冰冷的医疗支架,刺鼻的消毒药水。
医院?!昏昏沉沉中,我松了口气,原来我还在医院里,我本没有离开过。那就是梦了,原来我真的只是做了一场噩梦。纠缠我、令我窒息的绝望忽然消散了,我心一放松,放任自己沉进黑暗。我好累,我想休息。
再醒过来的时候,阳光已经照满床头,刺的我睁不开眼。
我只是拿右手挡了一下的功夫,再睁开眼睛,已经有人站在了床前。
江哲信!
他的眼底有着怒气,也有着疲惫。他咄咄逼人的视线让我无处躲藏。
“你竟然真的敢逃跑!”他眯缝着眼睛,“是该笑你的白痴,还是该佩服你的胆量?没有任何身份证件也妄想坐飞机?”话语里满是嘲讽。
痛苦的记忆瞬间席卷而出,刺痛了我的神经。那不是梦,是真真切切的令我沉入深渊的真相!
五脏六腑扭曲在起,我浑身冰冷颤抖成一团,牙齿都咬得咯咯作响。这一刻,我恨不得立刻死去。难堪、耻辱打败了我。
他收起讽刺的表情,向我靠近,伸出了双手。
我无法抑制的发出尖叫,歇斯底里的又哭又喊,“滚开!不许再碰我!你休想再动我一下!我不欠你的!我不欠你的!我不是许凌汐!我不是许凌汐!我要离开这里,我恨你们!我恨你们!我恨你们!……”。绝望的压抑终于找到了宣泄的出口,我疯狂的嘶叫。
他吃了一惊,停滞了几秒。
我扯掉左手腕上的针头,挣扎着就要起身,我要离开这里,再也不做棋子!后背不期然的疼痛和身体的无力,令我前功尽弃,又瘫回到床上。
江哲信已经象豹子一样的扑了上来,试图制止我的失控举动,并没有太用力的擒住我的手腕。
我奋力的挣脱开来,不管不顾的对着他又骂又打,全然不顾后背在撕扯下传来的撕裂的痛,拳头雨点般的落在他的肩膀和前,“你滚开!你滚开!我不是许凌汐!我不是许凌汐!我不是!我不要再见到你!永远不要!”
“凌汐!你给我安静下来!凌汐!许凌汐!”他也大喊,再次握紧我的手腕,试图压制我。
为什么还叫我凌汐?为什么不放过我?你不是拷打我,逼问我是谁,不相信我是许凌汐吗?为什么我承认了你又不信?热血冲上脑门,我看到了床头柜子上在果蓝里的水果刀。
我不知道哪里来的力量,竟然推开了他。我一把抄起半尺多长的水果刀,抵在自己的口处,痛恨的说:“我不是许凌汐!不许再叫我许凌汐!我受够了!我受够了!你再也别想折磨我!永远都别想!”
“许凌汐!放下刀子!”他厉声叫道。
我冷笑,我再也不会怕你了。我咬牙,竖起刀子就往口刺。
他闪电一般的出手,生生在空中拦截住我的手腕。我不甘心,用力的挣扎,手腕一翻,刀刃深深划进他的手背,立刻一条血线蜿蜒而下,紧接着就是血流如注。
我呆住。鲜血刺痛了我的眼睛,手一软,再也拿不住刀子,哐当掉到了地上。
江哲信咬牙忍痛,却不肯放开我的手,依然紧紧攫住我的双腕。
我瞪着他,他也专注的盯着我,眼底布满血丝,暴戾的神情没有了,换上的是压抑的忍耐。
“不许闹了。乖乖的。听见了?”他低沉的主,带着哄劝。
我喘口气,痛苦的说:“你放开我。我要走。我再也不要见到你们。你找错人了,不是我,不是我!”我又激动起来开始挣扎。
“凌汐!”他喝叫,“你冷静一点!你疯了吗?”
我无法冷静,我的确要疯了。我挣脱不开,又恨又气,直接张嘴去咬他的手。我用尽全力的咬,他倒抽口冷气,却纹丝不动,他的血染上我的脸。
房门被推开,陈卓带着护士走进来。
看见我们的样子,他迅速跑上来,掰开我的牙关,帮助江哲信将我压在床上,“许小姐,你冷静一点。”
我依然挣扎,大声叫着:“放开我,放开我,你们都是混蛋!”
“张护士,给她注镇静剂。”陈卓大声说道。
手腕被强迫的拉直,凉意之后,就是刺痛。
强烈的睡意袭来,我纵是不甘心,也无法抗拒,无力的缓缓闭上眼睛。
“她这是怎么了?”迷糊中,我听到江哲信的声音。
“可能是这次你的毒打刺激了她,超出了她的心理负荷所能承受的限度。她似乎在通过否认自己来逃避压力和恐惧。……”。
第二天我昏沉沉的醒过来,神丝毫不比睡前清楚,反而更觉得混沌疲倦。我试着动了动身体,四肢已然被用布带分别紧缚于床栏儿上了。
一个陌生的年轻面孔冲我很小心的笑,声音软的似乎没有底气:“许小姐,我是照顾你的护工。你有什么需要都可以告诉我。”
我冷漠的看了她一眼,把脸扭向窗户。他们换掉李姐了,我木然的想,什么感觉也没有。我都不知道自己该何去何从,哪里还有余力再关心别人的事情。
无论护工说什么,我都听而不闻。无论喂水还是饭,我都不张口,视若不见。她惶惶然的跑了出去。
不到三分钟,陈卓疾步走进来,护工跟在他的后面。
“许小姐?你觉得好点吗?”陈卓的脸阻隔了我看向窗外的视线。
我漠然的和他对视,就如同在看着空气。我不好,也永远都好不了了!
“许小姐,请你放松一点。你不会再受到伤害了,放松下来,好吗?”陈卓诚恳的试图打动我。
我就那么看着他,他什么都不知道,凭什么给我这种保证?
他又说出若干提示、引导和劝解的话,完全拿出了专业心理疗法的本事。
我知道,如果我不开口,他势必会一直一直说下去。
我打断他,只说了三个字:“让我走。”
他顿住,嘴还张着,却没有了声音。
良久,他才重新开口,“你后背的伤感染了,至少痊愈了再走,好吗?”
我看着他,没有做出反应。
他轻叹口气,离开病房。
护工蹑手蹑脚的靠在一边,再不敢说什么。
今天的阳光真好,如果我可以躺在没有人烟的荒漠,慢慢的被流沙风干,掩埋,那就干净了。
“江先生。”护工紧张的叫。
急促的脚步声停在了我面前。
我不想看到这个人,我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