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我在试用期内做事并无任何差错,且亦不喜搬弄是非,所以顺理成章地收到了人事部的录用合同。龙腾小说 ltxs520.com
ThomasChan很职业化地恭喜了我,当然语言中也暗示了这中间有他的一份功劳。我知道他的心思,只是假装不明白。他先前对我就很冷淡,这之后,便更加疏远了。
小满对我的举动大为惊叹,她说她当年可是给他送了一份厚礼。要想保住这个职位,送礼和请客是免不了的。
我摇头表示不解,一个月薪六万港币的财务主管,难道还会这么贪小?
小满叹口气,谁叫我们在最低层呢?只要他嘴皮子动一动,我就可以马上走人。你知道,我们这种职位,等着顶替的要比浅水湾的沙子还多。
可是,他不过是一个财务主管而已,怎么会有那么大的权利?用人和裁人不是人事部的事么?我奇怪。
难道你不知道吗?小满瞪大了诧异的眼睛,他的外甥女Diana是董事长KavinLee的女朋友!听说董事长明年就会娶Diana,到那时候,他就成了董事长的舅佬了!只怕升官加爵还不一定呢。
到公司三个月,是第一次听到董事长的名字。我从来不在公司里过问关于上层的事,一是没多大兴趣,知道和不知道对我来说,实在是没有任何差别的。二是谁也不会主动过来告诉一个才进公司不久的人关于上层的八卦。
知道这个消息,心里顿生厌恶,原来这么大一家跨国公司,也免不了落入俗套。
工作稳定后,写了信回家,不过没有提姑父有意传我衣钵的事。上火车前妈妈的话仍在耳边,我想他们定会觉得这是姑母的伎俩,变着法子想过继我。
不多久,就收到了家里的回信。知道我目前工作顺利,收入也还不错,父母非常高兴,妈妈似乎也忘记了说过的话,只说,安心生活,勿念家中。如过年有空,希能回家团聚一次。
我把信的内容告诉了姑父母。姑父提议,不如过年让我父母到香港来玩一趟,以了却姑母多年来的心愿。姑母的态度似乎又不甚明朗起来。
到时候再看吧。她淡淡地说。这一年来楼市低靡,她的资金大多套牢。纵使她有心想在亲戚面前摆摆阔气,怕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受香港经济低潮的影响,我所在的这家大公司近段时间以来在市场投资方面收益甚微。董事局决定趁此机会来一次财务大清算,以便为下一阶段的投资决策做准备。
为了辅助这次大规模财务清算工作,公司特意调回常驻英国的海外财务总监WilliBecker。
Willi是一个不拘言笑的德国人,有着日尔曼民族典型的大鹰钩鼻,每当他擤鼻子的时候,声音大得惊人。
帐面清算工作繁琐且进程缓慢。ThomasChan把大半的精力都放在旧帐的查对上。其实那些帐目早已结清,真正需要整理和核查的却是这一两年来的新帐。
财务科开始每天加班到夜晚。有很多次我尝试着提出结束旧帐的清算工作,都被Thomas振振有辞地反驳回来,Willi要知道的是全部的财务状况,仅这一两年的,不能说明什么问题。
这样的财务查账工作简直就是在浪费时间。可是我没有办法对Willi说出我的想法,因为他只和财务主管个人碰面。
一天夜晚,加班过后,我照例像往常一样拎着包回家,已经到了地铁站了,才意外发现匆忙中把装有八达通和零钱的皮夹落在了办公室,只得折回去拿。
大厦里几乎空无一人。底楼的管理员一边看我签名一边说,你们财务科这段时间可真是勤力,陈主管到现在都还没有下班呢。
主管的办公室在走廊的尽头,因为门没有关实,门缝里透出一线灯光,里面的人声也就顺势传出来。声音不大,却足以叫我经过的时候听得一清二楚。
“其实你想一想,有了这笔钱,你可以到你家乡开一个店铺,做点生意,绝对不比在香港差。”主管的口气很是有诱惑力。
“可是我会坐监的。我很怕。万一坐监怎么办?再说,他们又怎么会相信是我呢,我哪有那么大的权利。”小满的声音里充满了惊恐和焦虑。
“不会的。怎么会坐监呢?又不是贪污。再说了,我们只是做一个假设。等到下个月,那笔钱就到帐了,那个时候就天下太平了。这几天董事局天天在催,我也是尽量在拖了。也是实在没有办法才。”
“可是为什么是我,你也可以让Celina——”
“她是香港人嘛,香港那么小,你让她将来怎么办?你就不同了,不是说过了吗,最多辞退你,让你回内地,到时候我给你一笔钱,保证叫你满意,你在内地可以开公司可以做生意,哪里会比这里差?再说,当初荐你进公司的李先生早已辞工,你这个职位,不是我保你,今天早就被人挤走了,我现在手上就有两个名额等着顶职,你自己想一想,我待你薄不薄?”主管的口气不容置疑。
“可是,可是,——”小满似乎在啜泣。
“不用担心,一切我都已经安排好了,你不过是承认对帐面做了些手脚,私下里拿了一些钱去投资。只要钱最终还到公司的帐户上,谁还会真的和你过不去呢?再说,你是初犯,公司最多不过是辞退你而已。”主管语气轻松。
“那么那笔钱真的会定期到帐吗?”小满怯怯地不安地问。
“你还不相信我?这么多年来,我哪次出过差错?更何况,投资的盈利,你不是也分到过?你凭心讲,我陈锦业做人公不公道?”主管信誓旦旦。
小满迫于情势,并没有再说什么,只是低声地哭泣,主管又说了一些无关痛痒的安慰的话。趁小满出来前,我悄悄地回到自己的办公室,拿了皮夹,一刻也不耽误地下了楼。
第二天,午间吃饭时间,我把小满拉到公司裙楼无人的平台上,问她到底这一切怎么回事。
开始,她声线发颤,神情紧张,一味地摇头否认,我说,如果后果比你想象的要严重,那么你怎么办?你是没有靠山的人,假如事情结局难料,谁都救不了你。
小满怔了半晌,突然绝望地问我,那么你说我怎么办?
我很肯定地告诉她,把事情的真相说出来。小满悲哀地望着我,你以为这样就行了吗?最后被辞退的肯定还是我。陈锦业常私下拿公司的备用资金去投资,这些我们财会部的人谁不知道?你想,他出了事,我们又怎么脱得了干系?再说,他是董事长的准舅佬,到时候必定有人帮他洗罪,到最后替罪羊还不是我们中的一个。你来的时间不长,自然不会有什么事,我们其他三个,就看各自的本事了。我没有靠山,什么路都没有,你想会怎样?说到这里,她已经差些要哭将出来。
顿一顿,平静了一下,小满又低声说,我需要钱,我家在农村,父母都是农民,当年做农产品生意亏了一大笔钱,他们需要钱还债,我弟弟正在上大学,需要学费。陈锦业说他会给我一笔钱,一珊,你不知道,我多么需要这笔钱。
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不用为我担心,说不定这两天钱就到帐户了,我前些时候去黄大仙庙卜过卦,是支中上签,说不定还会峰回路转。”小满勉强地对我一笑。她说的那些话,其实更是在自我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