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确实是放了两箭。龙腾小说 ltxsba @ gmail.com”孟松洵想起那日的情形,沉默片刻,“但方系舟并非我所杀……”
见她疑惑地看来,他并未解释,只将视线定在她的包袱上,“柳姑娘可是要回京?正好顺路,不介意的话,不若与我同行。”
柳萋萋稍愣了一下,忙道:“不必了,多谢官爷,一会儿就会有府里的马车来接我。”
她话音未落,便听余祐不悦地嘟囔:“何来的马车,等了几个时辰,连个影子都未看见……”
柳萋萋垂眸面露尴尬,用手肘悄悄撞了余祐一下。
孟松洵见状薄唇微抿,“雪路难行,马车或恐困在了某处。要不,我载柳姑娘一程,若路上遇到了来接你的马车,再将你放下。”
柳萋萋抬首望了望天色,这时辰也不早了,若再等下去,只怕天都要黑了。何况她也确实想早些回京去,思忖半晌,她到底还是点了点头,道了声“多谢”。
骑在后头的李睦见自家主子说要送这姑娘一程,立刻翻身下马,准备与这姑娘共骑,毕竟他家侯爷这身份,怎的能载那位沈郎中家的一个小奴婢。
然他还未上前,便见他家主子已快一步下了马,轻柔地将人抱到了自己马上,自己则坐在了后头,甚至解下了狐裘大氅裹在了那姑娘的身上。
上次让他给这姑娘送粥的举动已是万分异常,此时见到这一幕,李睦眨了眨眼,不由得瞠目结舌,简直不敢相信这是他家多年不近女色的侯爷。
连顾家那位姑娘的主动示好都不曾放在眼里,怎的对一个平平无的奴婢这般上心。
可他到底不敢多言,忙压下心底的讶异,灰溜溜爬上了马。
坐在前头的柳萋萋看着披在身上的大氅,诧异转头看去,便见男人轻描淡写道:“我一骑马就容易出汗,穿不住这大氅,不如柳姑娘替我保管一会儿吧。”
柳萋萋知他是怕她推拒才说的这话,心下生暖,低低嗯了一声,受了这份好意。
等她好生同余祐道了别,男人才轻夹马腹,缓缓驶离鹿霖书院。
柳萋萋抬首望向山阶,却骤然瞧见其间站着的一个身影,那人含笑静静地看着她,对上她目光的一刻,冲她微微点了点头。
此人不是旁人,正是先前被她疑为凶手的江知颐。
不止柳萋萋,孟松洵亦发现了江知颐的存在,相比于柳萋萋的惊讶,孟松洵剑眉紧蹙,在看见他的一刻,眸光却不由得幽沉了几分。
随着马向前驰骋,江知颐的身影很快便隐在白雪茫茫的山林间看不见了。
似是为了让柳萋萋适应,马一开始行得并不快,行出几里路后,或是见她并无不适。身后的男人才拢紧了她身上的大氅,低低道了句“冒犯了”,一手揽住她纤细的腰肢,另一只手攥紧缰绳,随着一声“驾”,骏马顿时放开脚步在雪道上纵驰。
马速极快,柳萋萋将脸埋在大氅里,不可避免地后倾,与孟松洵紧紧贴在了一起。龙腾小说 ltxsba @ gmail.com
她也不知是否是她太过敏感,竟透出那厚厚的大氅,感受到了男人滚烫坚实的胸膛。
那股从背后传来的热意从她的背脊一路蔓延而上,将她的耳根染了个通红。
但不可否认的是,纵然坐在这般颠簸的马上,她却无一丝害怕,被男人遒劲有力的手臂牢牢困在怀里,反有一种从未有过的安全感。
她下意识想放松身子往他身上靠,可又很快清醒过来,直在心下骂自己不害臊。
无论如何,她都是沈韫玉的妾,既是嫁作人妇,又怎可主动亲近旁的男人。
第7章
思至此,她又做起徒劳的努力,挺直背脊,试图不让自己与那人贴得太近。
如此大半个时辰,待进京后,柳萋萋浑身又僵又酸,她本想入了城后,便自己叫辆马车回府去,谁知那位官爷却幽幽将马在一家茶楼门口停下,说请她喝杯热茶暖暖身子再走。
这人对自己有恩,柳萋萋不好拒绝,看着孟松洵对李睦吩咐了几句后入了茶楼,到底还是硬着头皮,跟在了后头。
这家越茗居作为京城最大的茶楼,柳萋萋自然听说过,但还是头一回来此。甫一踏进去,幽幽茗香扑面而来,在鹿霖书院被血腥气折腾了那么几日,乍一闻见这般沁人心脾的茗香,顿如春风拂面令柳萋萋浑身通透舒爽了许多。
茶楼伙计见孟松洵穿着不俗,忙殷勤地引至二楼雅间,奉上了茶水。
看着杯盏中碧绿澄澈,清香纯和的茶汤,柳萋萋一时却是有些不敢动,听说这茶楼里的茶贵值千金,这一口下去,也不知她十年的月钱加起来够不够抵。
见她久久迟疑着,孟松洵笑道:“柳姑娘若不喜欢这茶,要不让他们换一壶来。”
“不了,多谢官爷。”柳萋萋忙端起杯盏轻啜了一口。
这茶香气醇厚,在口中缓缓散发,余味甘爽清甜,在舌尖挥之不去,不愧是京城第一茶楼的茶。
也不知这辈子还有没有机会再喝着,柳萋萋面露惊艳,忍不住捧住杯盏,小口小口,颇为珍惜地啜品起来。
在她专心品茗之际,却并未发现,对面人倏然剑眉微蹙,紧紧盯着她握杯的手瞧。
也不知是否先天养成的习惯,这位柳姑娘喝茶时,捏杯的右手上,食指始终高高翘起,没有落下。
孟松洵用指腹摩挲着杯壁,眸色如墨愈浓了几分。
他记得念念从前喝茶时也总是这样。
思及故人,孟松洵唇边泛起一丝怅惘的笑。
似乎从初次相遇,知道这位柳姑娘嗅觉灵敏开始,他便有些魔怔了,总时不时在她身上看到念念的影子。
或是他对当年旧案执念太深,加之十一年后重返京城,与不少故人重逢,才会在近日不断地想起那个总爱坐在他膝上吃甜食,脆生生喊他“阿洵哥哥”的小姑娘。
可两人一星半点的像终究只是像而已,孟松洵到底还是清醒的,那个他当妹妹般宠着疼着的小姑娘早已回不来了。
他垂眸掩下复杂的心绪,少顷,似是无意般问道:“我听闻,那日是柳姑娘说在药庐附近看见了江知颐的身影,沈郎中才会和刑部的人赶往那里,我很好,柳姑娘是如何知晓江知颐身在药庐的?”
柳萋萋喝茶的动作微滞,她自然不可能说出梦中香方一事,沉默片刻,只道那日看见余祐手上的伤,察觉自己可能误会了江知颐,又想起江知颐曾提醒过她药庐闹鬼一事,便疑心凶手藏在那里。
“是江知颐告诉你药庐闹鬼的?”孟松洵闻言剑眉蹙起。
柳萋萋眨了眨眼,微微颔首。
如今想来,她也觉得很怪,好似当时江知颐是故意提醒她,让她不要靠近药庐一般。
不过,兴许他纯粹只是好心,反是她自己想太多了而已。
见孟松洵垂眸若有所思,柳萋萋瞥了眼面前已然见底的茶盏,幽幽开口:“时候不早,今日多谢官爷送我入京,我便先回去了。”
她话音方落,还未起身,雅间的门被推开,李睦端着个食案进来。
孟松洵看了一眼,却是蹙眉,“为何买了这个?”
李睦为难道:“爷,芳玉斋的生意本就好,又是这个时辰,能买到的仅剩这条头糕了。”
虽不知他家侯爷为何素来不碰豆沙馅的东西,但今日实在没得选,且他家侯爷似乎也不是自己吃的,当是没什么关系。
孟松洵深深看了这条头糕一眼,方才端出食案,推到了柳萋萋眼前:“柳姑娘想必也饿了,既已入了京,不急于一时,吃些再走吧。”
柳萋萋抿唇,嗅着萦绕在鼻尖好闻的甜香,却是摇了摇头,面露歉意,“并非我推拒官爷的好意,只是……”
她顿了顿,也不隐瞒,轻笑道:“我虽嗜甜,但自幼便吃不得红豆,只消尝上一些浑身便痒无比,这豆沙馅的条头糕只怕是无福消受了。”
她不能吃红豆的事,是七岁那年偶尔得知的,祖母难得煮了碗粘稠香甜的红豆粥与她吃,谁知她吃下才不过一炷香的工夫,便开始胸闷难喘,周身遍布红疹,险些没了性命。
柳萋萋起身福了福,正欲告辞,却听哐啷一声响,对面之人猝然站起来,一把攥住了她的手腕。
她看着方才还风清云淡的男人此时却用一种极为复杂的眼盯着她瞧。
震惊,怀疑,难以置信……诸般复杂的心绪都藏在了那双漆黑如幽谷般深不见底的眼眸里。
“官爷……”
柳萋萋教男人这突如其来的举止吓了一跳,她试着缩回手,可男人落在上头的力道却是更重了几分,容不得她挣脱。
她听见他那低沉醇厚的声儿里带着几不可察的颤意,询问道。
“你如今几岁?是哪里人士?”
第章
柳萋萋看着他灼热的眼,一时说不出话来,好一会儿才答:“我今年双十了,是大成府迹北人士……”
双十,迹北……
孟松洵沉思片刻,或是看到她眸中的惊慌,这才松开手,色复归平静,歉意道:“抱歉,柳姑娘,只是你不能食红豆一事,不自觉令我想起了一位故人。”
柳萋萋闻言抿唇强笑了一下,揉了揉被男人攥得有些发疼的手腕,心忖那位故人大抵对这位官爷来说意义非凡,以至于让他如此失态。
“无妨。”她福了福身,“那官爷,我便先回去了。”
“我送你回去!”不待她转身,孟松洵快一步吩咐道,“李睦,去寻辆马车来。”
“是,爷。”李睦忙应声去办。
“柳姑娘再坐一会儿吧,待李睦寻来了马车,我再送你回去。”孟松洵伸手示意她坐下再喝盏茶。
柳萋萋想推拒他的好意,可还未开口,便听他道:“姑娘家一人在外不安全,既是我送姑娘回的京,自然要将姑娘平安送回去才行。”
不安全?
柳萋萋疑惑地蹙眉。
如今这天还大亮着,哪里会有什么危险,而且她这般姿色,难道还害怕别人觊觎不成,怎会不安全。
她想反驳他,可见他虽色温柔,可那双眼眸深邃凌厉,流露出几分不容置疑的压迫感,竟令她喉间一哽,一时什么也说不出了。
孟松洵见她暗暗扁了扁嘴,复又乖乖地坐下,端起茶盏清浅一笑。
半柱香后,柳萋萋才坐上李睦寻来的马车,一路往沈府的方向去。那位官爷还真骑马送了她一路,直送到沈府附近的巷子里。
见马车还要往里驶,柳萋萋忙出声制止。
一个陌生男子送她回府,若让府里的人瞧见,到底不好。
“官爷,就送到这儿吧,巷子窄,里头不好行车。”
马车这才幽幽停下,一只指节分明的大掌探入车帘内。
“柳姑娘,下来吧。”
听到这声儿,柳萋萋稍稍怔愣了一下,蓦然想起什么,她迟疑了一会儿,终究没伸出手,而是自己抓着车栏小心翼翼地下去。
甫一站定,她抬眸看去,试探着问道:“官爷……可是凛阳侯府的人?”
先前在凛阳侯府问路时,她便觉得替她指路之人的声儿很熟悉,方才隔着车帘再听他的声儿,她才将他与凛阳侯府的人联系在一起。
孟松洵薄唇微抿,“不知那日为你指路,可有帮到你几分?”
这话,便算是承认了。
看年岁,柳萋萋猜测这位官爷大抵不是凛阳侯府的二爷就是三爷,怪不得沈韫玉对他这般恭敬。
“那日亏了官爷指路,我才能顺利回到侯府花园。”柳萋萋含笑低身施礼,“多谢官爷送我回来,那我便先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