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氏沉默了一会儿,道,“是跟你父亲同僚为官的苏福,也是……如今已是晋王侧妃的苏菀的父亲。『地址发布邮箱 ltxsba @ gmail.com』至于他为何突然弹劾你父亲,我们也不知晓。我派人去见苏府的人,谁知他们却避而不见。”
屋内瞬间沉默了,屋外的封婵也微微一愣,面上有一瞬间的疑惑与复杂。
半晌,封懿与李氏又聊了些家常后,才缓缓步出朝晖堂,抬眼见封婵这会儿杵在门檐之下,便道,“四姐你站在这儿做什么?怎的不进去?”
封婵抬眸看了封懿一眼,忽然伸手牵住封懿,将她拉到角落,而后从怀里摸出方才的那封书信交给了封懿,“五妹,这是苏府方才派人送来的书信,是……苏菀的信,”沉默一瞬,见封懿骤然诧异的面色,封婵又道,“苏菀在信上言明,让我明日午时将你带到天香楼,她要见你一面。”
封懿诧异之后,见封婵面上一闪而过的复杂之色,又想起封婵与苏覃的关系,只怕此刻,封婵心中的难受比她只多不少,可此刻封婵却并未表现出来,而是镇定的看着她,封懿心疼的同时,又有些许敬佩。
只是有些话不必明说出口,封懿便接过封婵递给她的书信将其展开,看清信上的寥寥数语的确是女子娟秀的笔迹后,封懿合上书信,心中猜测万分。
封婵见封懿沉默,便道,“我明日陪你一起去。”
话落,却见封懿摇了摇头,眼清澈而坚定,“不用了四姐,她想见的是我,我自己去。”
第99章
“翌日午时,原来万里的晴空忽然被不知何时飘来的乌云掩盖,层层乌云如巨大的帷幔将偌大的京城团团笼罩,遮天蔽日。
城东天香楼二楼的天字二号厢房内,封懿也终于见到许久未见,如今身份也已天壤之别的苏菀。眼见近在眼前一身华贵服饰,妆容亦是颇为精致,除了那相熟的五官,如今瞧去与从前宛若两人的苏菀,封懿深吸一口气,上前一步向坐在内间雅座上的苏菀福了福身,“封懿见过侧妃娘娘。”
如今的苏菀已是晋王侧妃,皇家贵胄,身为官宦之女的封懿与其身份有别,见了面也是要行礼的。
苏菀望着此刻站与外间,正向她福身行礼的封懿,描着精致眼妆的双眸落在了封懿并未有多少变化的面容上,仔仔细细的打量了一眼,忽而轻声道,“五姑娘来了,坐吧。”话落,抬手指向身边的八仙椅。
封懿看了一眼那张八仙椅,并未上前落座,而是站直身子轻声道,“多谢,不知侧妃娘娘今日想见我,所为何事?”
苏菀见封懿显然不愿上前而来与她相邻而坐,却也不开口拒绝,唇角扬起一丝浅浅的笑容,也不在相邀,而是静静的看了封懿一眼,在封懿疑惑的眼中,忽道,“听闻伯父如今身陷大理寺,五姑娘的府上皆因此事而奔波,若是我说,我有办法,让伯父尽快出来呢?”
封懿并未想到苏菀会如此直接的单刀直入,出乎她意料的同时,对于苏菀,封懿心里多了一层忌惮。
以前,她只是单纯的以为苏菀是相貌姣好,心思单纯的大家闺秀,只是在她表哥一事上执着心重了些,如今看来,她似乎小瞧了苏菀。
至少她从未想过,苏菀会在成为晋王侧妃后,利用她的权势来打压她们封府,或者说,是为了对付她。
否则,苏府之人之前不会对她母亲的人避而不见,今日苏菀却单独见她一人。若非苏菀已嫁了人,她甚至还能想到苏菀会提出什么样的要求。
可是苏菀如今已经嫁了人,而且还是身份尊贵的晋王明岑,既已是有夫之人,自然不能再肖想她的表哥,可除了她的表哥,封懿想不出苏菀还会用什么要求,来让她交换。
难道,苏菀当真是因为她的表哥李缜,才会让她的父亲苏福出面弹劾她的父亲,又偏偏是在她表哥李缜离京后的日子?
一切巧合凑在一起,这居心也太过明显了。
想着,封懿面色微冷,却也只一瞬,她微微抬眸对上苏菀正打量着她的眼,沉默一瞬,忽道,“你想要什么?”
苏菀见封懿面色平静,似乎从进门到此刻,面色都并未有太大波动,唇角的笑意稍稍加深,“我忽然有些明白,他为何会选择你了,五姑娘似乎不如表面上那般不谙世事呢。01bz.cc”
话落,见封懿仍旧面色如常,苏菀收敛了唇边的笑意,道,“既如此,便也好说了,相信你也猜到了,不错,我只有一个要求,那便是你离开李缜,并且答应永不会嫁给他。只要你答应,我便会放了你父亲。”
封懿并未立刻回答,而是静静的回望着苏菀,在苏菀凝视的眼中静默一瞬,忽道,“侧妃娘娘,您……莫不是忘了您如今的身份?”
苏菀微怔,随即目光流转,轻笑了笑,“你以为我还想嫁给他?”话落,苏菀的眼再次落在了封懿身上,眸底的色一时复杂到竟让封懿有一瞬间的心惊,“我当然知道我的身份,所以,你想多了,我之所以提这个要求,只是不想让你们两个人如愿罢了。既然他非要选择你,我偏偏要让你不能与他在一起。”
此刻,封懿终于看到了苏菀掩藏在眸底的一丝恨意,她也终于明白,她小瞧了一个女人的嫉妒心。小说即便她已经嫁给了晋王明岑,可她没有得到的人,也不愿让旁人得到。只是此时此刻,封懿不知苏菀究竟是恨她,还是恨她表哥?亦或者是恨她们两个人?
可是有一点封懿却能确定,苏菀绝不会善罢甘休。
就在此时,就听苏菀又道,“父亲与夫君,你只能选择一个,如何抉择,就看五姑娘了。”
这间雅间翛然陷入了沉默之中,封懿不知何时轻轻蹙起了秀眉,苏菀则安然坐与八仙椅上,抬手取过一旁案几上的青瓷茶盏,揭开杯盖对着冒着热气的茶水轻轻吹了吹,继而抿了一小口,茶水入腹,口感温良,苏菀远山黛眉轻轻一挑,似乎有些意兴阑珊,翦水双眸却彷似不经意般落在了封懿的身上。
扫了一眼后收回眼,苏菀又抿了一口茶水,随即放下了茶盏,摸出丝帕轻轻擦拭着唇角,而后动作轻柔地收起丝帕,轻轻抬眸,朱唇微起,正欲开口时,却听封懿忽道,“父亲是我的至亲,表哥是我的至爱,这二人我都要,而且我也并不认为,天子脚下,侧妃娘娘能手眼通天到对于一名四品官员想关便关,想放便放。我想即便是晋王殿下,也不会说敢如此胡作非为罢?”
“你觉得我是在胡作非为?”苏菀道,“五姑娘以为,无凭无据,令尊又是如何进到大理寺的?而今皇上身体有恙一时虽不能审理此案,但一旦此案开审,我若有心,令尊便绝不可能脱罪。五姑娘若是不信,不妨试试?”
对上苏菀此刻隐约不虞的眼,封懿面色不变,轻轻摇了摇头,“我知道侧妃娘娘颇受晋王殿下宠爱,可我的确不信,在这天子脚下,晋王殿下能一手遮天。”
话落,封懿微微垂眸,低声道,“侧妃娘娘今日见我的用意我已明白,我知侧妃娘娘如今已今非昔比,不过我封懿也并非是任人摆弄之人。既然侧妃娘娘有意为难,如何选择却在于我。既无它事,封懿便先行一步了。”
说罢,封懿向苏菀福了福身,随即转身离开。
苏菀望着封懿转身离开,直至消失在雅间外的背影,翛然收回眼,继而落在了一旁的案几上。唇角忽而轻轻一扬,似笑,而又非笑。
天香楼外的大街上,封府的马车在封懿面前缓缓停下。随侍身旁的玉影在封懿身边轻声道,“姑娘,可以上车了。”
封懿轻轻点头,心中想着临出门前母亲告诉她的话,“我去看过你父亲了,虽说是在大理寺的牢狱内,色倒还好,他说他的谏书听着有些名堂,实际上不足以定他的罪,让我们不必担心。”
封懿不知事实当真如她母亲所说,还是她母亲隐瞒实情没有告诉她,但是苏菀的一言一行,都叫她生出了严重的危机感。
如今她表哥离京不过数日,归期还未知,她决不能坐以待毙。
忽而,‘轰隆’一声,一道惊雷在耳边乍起,惊得封懿心头一跳,抬头看天,就见此刻的天际乌云蔽日,沉重得彷似要轰然压下。
玉影在一旁道,“姑娘,这天眼见着是要下雨了,咱们快些上车回府罢。”
封懿点点头,又看了一眼天色后,在玉影的搀扶下上了马车,玉影紧随其上,二人与马车内坐稳之后,驾车的小厮随即上了车,挥着马鞭驾着马车疾驰而去。
不多时,滂沱大雨倾盆而下,偌大的京城瞬间被雨幕笼罩。马车内,封懿听着马车外如鼓声一般敲击在了马车四周的密集的雨声,心头也跟着这天色一般凝重。
不知怎的,她心头隐约闪过一丝不安。
半刻钟后,封懿回到了封府。
封婵闻声而来,见封懿身上已被雨水打湿,忙叫玉琴提前一步赶到画轩与玉容一同准备热水与干净的衣裳。路上忍不住向封懿追问今日去见苏菀的情况。
封懿并未多说,只道,“如今的侧妃娘娘已不是从前的苏菀,她有心刁难,我们只得自救。”
封婵听罢,明白了封懿的意思,也不多问,只是心头有些苦涩。
封懿迅速回到自己的画轩,洗浴更衣之后,封懿让玉影去寻来李儒。
不多时,李儒便闻声赶来,与堂内向封懿拱手道,“表小姐有何要事?”
封懿屏退左右,一脸慎重的朝李儒道,“你可有办法,让我面见太子殿下一面?还有,表哥如今身在何处?你快些告诉我。”
“这……”
李儒的表情一时显得有些为难。
封懿心头的恐慌更甚,她方才回来时在马车上灵机一闪,突然想到至关重要的一点,苏菀为何会让她的父亲突然对封府动手,并且言辞之间这般肆无忌惮,说明她显然是知道她表哥李缜如今不在京城。
李缜虽只是武安侯,可到底也是为东宫太子办事之人,且颇受太子看中。晋王不看僧面也得看佛面。可巧的是,他们偏偏在他表哥李缜离京之时动手,显然是算准了时机,并且毫不在意李缜回来之后反击的手段,似乎……觉得李缜回不来了一般。
而以苏菀如今的权势以及对她与李缜两人的恨意,苏菀既已对封府动了手,是否也会对她表哥李缜动手?否则她怎会这般肆无忌惮?似乎这京城都已被晋王掌控,连太子殿下都全然不放在眼中了?
封懿越想越心惊,面上却强装镇定,正欲追问,就见李儒面色踌躇着道,“回表小姐,太子殿下那边咱们还不得见,因为东宫之人只识得侯爷与严伯爷,可严伯爷也同侯爷一起离了京。至于侯爷身处何处……”
说着,李儒咬了咬牙,道,“实不相瞒,表小姐,我们与侯爷已经两日未取得联系了,只是因为事过两日,我原想着可能是侯爷那边有事耽搁,一时没有送消息回来,或许侯爷得了空,就会派人送消息回来的。但是此刻侯爷身在何处,我们实在不知。”
封懿听罢,心头一沉,面色也异常难看。
第00章
“接连三日,封懿始终未曾收到李缜的消息,心里不安的情绪越发凝重。就在她想方设法想要面见太子明晟时,京城以北数里外的一队骁骑星夜之中赶回了京,进京之后领头一人便马不停蹄的直奔晋王府。
亥时正,王府后门传来一阵敲门声,守卫之人打开门,就见门外之人身形挺括,全身却笼罩与黑色的斗篷之下。守卫之人正欲询问,就见黑衣人摘下帽檐,露出了一张熟悉的面孔,忙惊道,“世子爷——!”
段崇南颔首,低声道,“王爷何在?”
“王爷此刻在中堂。”话落,随即侧身请段崇南入内,之后探头观望了一眼,见无人跟随,立即谨慎的关上门,领段崇南前往中堂。2.
须臾,王府宽阔的中堂之内灯火通明,屋内却并无人随侍,身着华贵锦袍的明岑正襟坐与主位之上,抬眼望着此刻正跪在堂前的段崇南,面色沉凝道,“事情办得如何?”
段崇南抱拳,低着头的面上一片凌厉肃杀之色,“回殿下,一切已处理妥当。李缜依照我们的计划进入山东安顺之后,果然要见那人。我们趁他不备暗中截杀,将李缜与他的随行人马屠戮殆尽。李缜已死,太子便没有掣肘我们的证据,殿下可安心了。”
明岑面上却并未松缓,而是轻蹙眉头,道,“当真如此顺利?你亲眼见到李缜已死?”
段崇南闻言翛然抬头,菱角分明的面上凌厉之色未散,此时更添了几分笃定与畅快,他眼底闪过嗜杀之后的得意,沉声道,“不错!我可是亲手将手中的剑刺进了李缜的心口,亲眼看着他断气,如何有假?殿下但请宽心。”
见段崇南如此笃定的语气,明岑紧蹙的眉头稍缓,随即轻瞥了段崇南一眼,“真正宽心的人是你罢,心头的那根刺被彻底根除,有关李安的最后一点证据因为他儿子的死而彻底烟消云散,你也可以高枕无忧了。”
听着明岑揶揄的语气,段崇南心底越发畅快,面上却不敢肆意,便道,“是臣心头的刺,也是殿下的心腹大患,如今他既已死,太子便没有了可以掣肘咱们的证据,即便太子仍想对付咱们,没有证据便有心无力,潼关仍在殿下手中,殿下也可安心了。”
说罢,段崇南一顿,看了一眼明岑的面色,又道,“殿下,此次东宫那边却吃了一个暗亏,太子极其看中李缜,一旦李缜之死传回京,太子必然惊动,也必然能察觉是我们动的手,殿下可有后手?”
明岑并未立即回答,而是意味深长瞥了段崇南一眼,忽道,“你离京的这段时日,可知京城发生了什么?”
段崇南一怔,正欲回答时,就听明岑又道,“父皇突然发病,至今已七日还未醒来,母妃把持着人亲自照料,不过从太医口中得知,父皇的龙体,撑不了多长时日了。”
段崇南面色微变,“这——殿下!皇上可曾立下遗诏?若是皇上未曾立下遗诏,一旦皇上驾崩,东宫身为储君,便可顺理成章登上帝位,到时,殿下这数年辛苦的筹谋可算是白费心思了。”
中堂一角,金玉樽上的烛火幽幽一闪,一瞬间的沉寂叫人心悸。
就在这叫人心悸的沉默悄然蔓延时,明岑面无表情的抬眼望向段崇南,在段崇南期待而惶惑的目光中微微摇了摇头,“未曾。”
段崇南似乎还想说些什么,却见明岑至始至终面上只有泰然,心头一跳,隐约闪过一个念头,他抬眼打量着明岑的面色,越发笃定心中所想,眼中的色便也越发坚毅,沉吟片刻,终于问道,“殿下准备如何动手?”
明岑见段崇南心领会,唇角淡淡一扬,道,“不必担心,再过几日,我便告知你接下来的行动。”
又过了几日,距离李缜失去消息已过十日,李氏也察觉到了封懿的不对劲,追问李缜的去向,封懿支支吾吾不敢多言,三言两语打发了自己的母亲后,封懿的心里也越发慌乱。
她实在是不敢再多等了。距离李缜离京已过半个月,而距离李缜失去消息则已有了十日。这段时日她心惊胆战,担心会突然收到李缜传来的噩耗,可没有消息,让她侥幸之余,心里只有更多的担忧。
无论如何,她都不敢再坐以待毙。
这段时日唯一的一件好消息是,她母亲李氏见封懿太过担忧,便将她偷偷带进了大理寺亲自见过了封敬坤一面。亲眼见到父亲在狱中安然无恙,也并无丝毫虐待,封懿心中便安下了心。
只是狱中环境不好,封敬坤形容有所憔悴,见到封懿突然出现也很是惊讶,不过更多的是欣慰,再三叮嘱封懿她们不必担心,也莫要轻举妄动之后,李氏便带着封懿迅速离开了大理寺。
父亲那边让封懿心安之后,封懿唯一牵挂的便是李缜了。
封懿想去寻找李缜,可她不知李缜究竟去了何处,再三逼问李儒李儒也只说不知,封懿万般无奈之下,决定亲自去一趟东宫。
东宫封懿去过一次,虽说已过了许久,上一次还是在夜里与李缜一同进的东宫,但东宫内之森严与寂静让封懿颇有印象。那一夜她虽未曾看到有旁人,但她能感觉到东宫内的氛围非比寻常,守卫也必然及其森严。
不知她贸然闯东宫,太子殿下会不会见她一面?或者还未闯进东宫便被里头的人给撵了出来?
抱着这个念头封懿这一夜惴惴不安,翌日凌辰便醒了。
因为面见太子一事事关重大,封懿不敢惊动任何人,便连侍候她的玉容玉影也不敢惊动,自己悄悄的起了身,选了一件不甚显眼的薄袄着身,梳妆打扮好后,便想从后门偷偷溜走。谁知还未打开门,便被奉命时刻保护她的人察觉及时禀告了李儒。
李儒闻讯赶来拦住了就要出府的封懿。
与此同时,封府大门前的长街之上,翛然出来了无数巡卫营士兵,沿着街边一一布岗。小到每一条巷道,大到每一条长街,京城之内的巡卫营士兵倾巢而出,将偌大的京城之内的每一条长街围得水泄不通。
这个动静闹得极大。
不止封府,整个京城都被轰动,众人不知朝廷怎会突然出动巡卫营士兵全城戒备时,一道消息如惊雷一般传遍了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