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天在柔道社的偶遇,成为了张咏安与李梦璃人生交织的契机。龙腾小说 ltxsba @ gmail.com
作为财团家族的少爷,从小接受严格的教育,培养出了张咏安好胜不服输的性格。与李梦璃的初次相遇,在柔道上输给了她,还被女生给压制在地上无能为力,对他而言真是有生以来第一次感受到的耻大辱。
一定要报仇雪恨,把自己的面子给赢回来……
他与她的连结,最初就是以柔道和斗争心作为开始的。
在那之后,他又去挑战了李梦璃好几次,却仍屡屡遭败。儘管他始终赌气没有加入柔道社,但去得太过频繁,基本却已经和加入没有分别了。他甚至为此订做了全新的柔道服。
每次去道场挑战时,那个自来熟的女人李梦璃总是会与他搭话间谈。
「欸欸,咏安啊,我问你哦——」明明还在对决之中,李梦璃却间聊了起来。
「不要叫得好像跟我很熟好吗。」张咏安努力维持住平衡,不让她将自己摔倒。
「有什么关係嘛,我们不是朋友吗?」
「谁跟你是朋友!而且你是新生吧?我今年可是已经大三了,你要也是叫学长。」
「真的假的!?大我两岁!?」李梦璃不可置信。「完全看不出来……我还以为我们同年耶。」
「你是在酸我看起来很幼稚吗!」
碰!
张咏安话说出口就一个大意,被逮到了破绽再次扫倒在地上。
「没有啦。只是有点讶异而已嘛。」李梦璃弯下腰来,笑嘻嘻的伸手拉他。「成熟的大人可不会这么轻易动摇的啊。还有力气继续吗?学~长。」
明明年纪比自己小,却在各种方面都让他感到敌不过。像这样的女生,张咏安还是第一次遇到。
「学长,你为什么不继续练柔道了啊?」
「……什么?」
「你不是说你的柔道是小时候学的吗?但基础却打得这么扎实,当时也下了不少苦心吧?为什么之后不继续练了呢。」
「我又不是自己喜欢才练的,是家里要求。练到能防身的程度就够啦。」
「呵——这样就算足够防身了吗?明明一次也没有赢过我。」
「是你太夸张了好吗!」张咏安被激到。「我倒是想问你,既然这么喜欢柔道,为什么会来这所学校?为什么不去唸体大?以你的实力不可能考不上吧。」
「嗯——」李梦璃歪着脑袋。「你可真把我问倒了,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耶。」
「……既然柔道是你的专长也是喜好,为什么不作为未来发展去考虑?」张咏安望着她,自己都没察觉自己的语气越渐严肃了起来。「你难道没想过以国手为目标吗?」
「怎么忽然问这个呀?与其讲这种无聊的话题,不如我们继续对练吧~」
「别敷衍我!」张咏安伸手拍了一下榻榻米地板,声响回盪在道场。「我调查过了,李梦璃,你从国中到高中总共拿过五次县赛冠军,而且都是以压倒性的实力脱颖而出……明明是备受瞩目的体坛新星,却从来没报名全国赛,为什么?」
李梦璃愣了一下,可能由于他提问的突然,也可能由于他表情的认真。
「告诉我,我无论如何都想知道。」张咏安凝视着她。「我不相信你周遭的师长对你会没有要求,你的朋友和亲戚、家人肯定也都对你抱有期待的吧?你自己呢?你没有梦想过在这条道路走下去吗?你明明就不是『做不到』的人吧!!」
张咏安意识到自己的语气变得激动,缓缓低下头来。
「你……并不是『没得选』的人吧。眼前有大好未来,为什么不去选?你的家境也不算贫困,应该不是钱的问题吧?难道说是感情吗?你当时的男朋友不支持你吗?」
他虽然放缓了语气,但频频追问仍有些紧迫的感觉。
「那个……学长。」李梦璃伸手搔了搔脸颊。「说实话,你问得有点深耶……而且也调查得太细了吧,有点可怕……一般来说,对刚认识不久的女孩子这么做,给人感觉很危险耶。」
想不到居然会被这个女人给吐槽常识,张咏安顿时涨红了脸。
「开玩笑的啦,我知道学长你不是坏人。」李梦璃微笑,走到了角落去翻找自己的背包。「因为你问得很认真,我也不想随便敷衍,只是这问题实在不好回答……不过首先嘛,不管当时还是现在我都没有男朋友啦,并不是感情的问题。」
她从背包中翻出了一本笔记本,又走了回来。
那是本纯黑的笔记本,封面上用立可白涂写了「dremnote」的字样。「请记住邮箱:ltxsba @ Gmail.com 无法打开网站可发任意内容找回最新地址」
「这是我的梦笔记。」她摇了摇笔记本,随后摊开。「这里面纪录了我从小到大的许多梦想。我看看哦……有了!在这里。」
她指着笔记本上写着的一段字样,赫然便是「成为柔道国手」,下一行甚至写了「参加奥运」和「得金牌」,然而这些字样都被红笔给划掉了。
「学长你刚刚说的,我也不是没有想过。我曾经有过许多的梦想,为了不让自己淡忘,我把它们全都纪录了下来。」她继续翻看笔记。「你看,这上头画了星星的,就代表是已经实现了的梦想,比如这个,考上大学!还有这个,是去听黄明志的现场演唱会。而这些被划掉的,就是我已经从中醒来的梦想。」
「你是说放弃掉的梦想。」
「这么说有点负面了吧?也不算错就是了。」
「为什么?」
「嗯?」
「为什么你能这么轻易的放弃?既然是曾经的梦想,为什么不坚持下去?而且对你来说,那并不是那么遥不可及的吧。难道你是害怕失败所以乾脆拒绝挑战吗?」
「嗯……由自己这么说可能有些臭屁,但我确实认为自己能作到。」
「那么为什么!」
「我不太知道该怎么很好的用言语来解释……」李梦璃闭上眼,手指点着自己的额头认真思索。「随着梦想越来越多,我发现其中能够实现的反而越变越少了。选择了这个梦想,就代表必须放弃另外一个,甚至另外的许多个。虽然我真的很喜欢柔道,也非常享受和强者之间的较量;但如果我今天选择了要成为国手,那么这很有可能就会变成这整本笔记中我唯一能完成的一个梦想了。为了让其他梦想能持续下去,就必须让某些梦醒过来。」
「……你太贪婪了吧。」张咏安摇头。「一个人的时间和能力本就有限,怎么可能想到什么都一一去实现?人生就只有一次而已,选定自己最擅长、最有可能成功、或者投报率最高的目标难道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就因为人生只有一次啊。」李梦璃眨眨眼。「所以我想尽可能的体验更多东西!我无法想像只在同一条道路上活着的自己。而且啊,学长你刚才提到很关键的一点,确实在当时,我周遭的亲友和师长都鼓励我走向职业道路,但正因如此才让我產生了反思,究竟写在这上面的是我自己的梦想,还是他人的期待?」
她一手插腰,咧嘴豪迈一笑,另一手伸出两指比了个v字。
「虽然对给予了期待的大家有些不好意思,但我真正不想辜负的,果然还是自己的初心。我想要一个能令自己感到无怨无悔的精彩人生!」
张咏安默然无语,他的嘴巴微张,却没发出一丝声音。
李梦璃那纯粹的笑容,令他看得呆了。他心底五味杂陈,思潮汹涌,隐隐有些生气、有些迷惘,有些难以理解。
然而更多充斥在他心头的,却是羡慕。
那是他不曾有过的笑容。
隔天张咏安没有去柔道社。
再隔天也没去。
他也说不上来为什么,只感觉自己无法面对李梦璃。
甚至一想到她的表情就感到心烦意乱。
他始终无法整理好自己的心情,就这样过去了一个礼拜。
之前已经连着两个月都跑去找她挑战柔道,现在一时不去了,反而忽然感到空间下来的时间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真是怪,明明在遇到她之前,也从来不曾烦恼过时间太多这种事情。
他也想过要将心中的烦闷对张浩诉说。
张浩是他的同学,也是他的保镖。他是张家养子,两人从小一起长大,虽然没有血缘关係,但也亲如兄弟。但张浩木訥寡言,总是面无表情,根本不明白在想什么。
他们虽是名义上的兄弟,但张浩却似乎总是只以下属自居,他们之间似乎总有某种隔阂,让张咏安也无法对他敞开心扉。
想必就算问他,他也不会懂吧……
然而他除了张浩以外也没有别的朋友,无人能倾诉的张咏安,只好将心情藉由音乐抒发。
这天晚上,他在自家的钢琴室里弹奏起了钢琴,双手在黑白琴键上来回纷飞,将情绪宣洩到乐声之中。他弹奏了一曲又一曲,只觉得心中烦乱的念头彷彿化身为了音符一般,非但没有就此消逝,反而变得更加具体,随着琴声不断环绕,跃动在他的耳际,有如恶魔对他的劝诱或嘲讽。
张咏安有两个亲生哥哥,但和他们都不亲,因为在优秀的他们面前,他只能感受到自己的自卑。从小到大无论什么才能,他都无法作到像哥哥们那样完美。
长自己十岁的大哥自不用多说,从小就是十全十美的天才,如今也早已实质接管了家里的公司。只大自己一岁的二哥也是文武双全,一路跳级已硕士毕业,博士学位也指日可待;让按部就班还在唸大三的自己显得更加平凡。
要求严格的父亲也时常拿两个哥哥和他相比,不管达成了什么成就,在学校考了好成绩,或者钢琴比赛得了奖,也只会得到「你的哥哥们都能做得更好。」、「别因此自满,向你哥哥多看齐点。」诸如此类的回应。
然而他越是不甘、越是努力,却只能感到哥哥们的阴影越是巨大,彷彿遮天盖地的乌云笼罩着自己,一辈子使尽全力奔跑也看不到这阴影的边界。
他弹奏琴键的双手越渐加速。像是在呼应他想逃离的心情。
本想藉由弹琴转换心境,他却越是弹奏,心中越是浮现李梦璃的面容。
她那对未来毫无迷惘,对当下乐在其中的模样,看起来是那么的自由。
她的一顰一笑,都让张咏安感到焦躁。
明明有着才能,明明倍受期待,却能毫不掛怀的放弃本该理所当然的道路。这让张咏安无法理解,甚至气愤不已。
想到此处他心情激动,双手愤愤的敲了几下重音,随即演奏戛然而止。
「『有得选』的人,说起话来可真是任性轻松。」
他暗自呢喃,伸手闔上了琴盖。
当晚张咏安做了个梦。
梦中的他正在爬山,举头遥望山巔,山顶之上站着的是他两个哥哥的背影。山路崎嶇,他的脚步无比沉重,感觉走一辈子也无法到达哥哥们的位置。
张浩走在他的身旁,默默帮他扛着许多行李,有张浩的陪伴,让他感到些许的慰藉,觉得自己还能再继续走下去。
然而张浩从不开口,从未对他吐露过心声。明明近在身边,却总有微妙的距离感。好像他对自己的陪伴只是基于职责而已。
这时眼前却出现了一隻手,疲惫不堪的他没有多想,下意识的握住了那隻手;这一瞬间他感觉身上的重担忽然都消失了,他感受不到重力,甚至连双脚都离地漂浮了起来。他低头望着脚下,只见地面越来越远,抬头望着自己的张浩逐渐微缩变成了一个小点。
他在空中自在的飞翔,迎面吹来的风是那么的舒爽。他越飞越高,直到云层之上,再也看不见地面的一切,就连高山也失去了踪跡。他感觉无比的快乐,真想放声大笑。然后他立刻听见了笑声,转头一看,那牵起自己手、带着他飞翔的人正是李梦璃。她对他露出笑容。
张咏安慌乱的甩开她的手,结果重力回来了,他感到自己正在急速坠落,恐惧自心底爬满了他全身,他将会摔得粉身碎骨。
碰!
他坠落到了地面,却安然无恙。他眨了眨眼,发现自己正躺在柔道场的榻榻米上,眼前是穿着柔道服的李梦璃,他又输给她了。李梦璃笑着伸出手。
他缓缓抬手相握,让她将自己拉起。
然后他就醒了过来。
躺在床上的张咏安,发现自己正抬起一隻手对着天花板,好像想握住什么一样。他想不起来刚才做了什么梦,只觉得眼角仍有些溼润。
接下来的每一天,张咏安越是逼着自己不去见李梦璃,脑海中她的形象却越是挥之不去。这让他无比困扰。
最要命的,是本人还在此时主动找上了门来。
「学长!终于找到你了!」
刚上完课走出教室,他就在走廊的转角被李梦璃堵到。从来只见过她穿柔道服的模样,眼前这穿着便服的身影一时还让他没能认出来。淡雅朴素的花边上衣与宽松长裤,映衬出她修长的体态,头发也放了下来,看上去简直就像个文静可爱的女孩。
「你怎么在这?」
「当然是来找你的呀!学长,你怎么都不来柔道社了?」
「不关你事吧。」
「可是你不来的话我很寂寞耶!」
她依然是能堂而皇之的说出令人害臊的台词。
不想让周遭同学议论纷纷,张咏安只好带着她到校外附近的咖啡厅。两人对坐着,李梦璃直直盯着他,张咏安却双手环胸,转头望着窗外。气氛莫名像极了正在谈分手的情侣。
「我不会再去了。」
「为什么呀?」
「腻了。」
「学长,你是不是有什么烦恼啊?」
「没有。」
「可以跟我说啊,我想帮上学长的忙。」
张咏安转过头来看着她,只见她一脸认真,没有半点调侃的意思。
「为什么?」他低下头。
「那一天,学长不是说了吗。」她缓缓开口。「你明明知道了我的过去,却仍然不断来找我挑战柔道,当时我真的很开心。儘管从来没有赢过,却一点也不退却,不管倒下几次都能不断的爬起来,那样的学长在我眼中真的非常帅气。」
「……搞不懂你在讚美我还是损我。」
「当然是讚美啊!」李梦璃从桌上凑近了过来。「再回来一起练柔道吧,学长!我很喜欢学长那越挫越勇的模样,你不适合这样消沉的样子啦!」
「……你说话真的很容易让人误会耶。」张咏安忽然有点想笑。
看着有话直说、毫不扭捏的她,总觉得暗自鑽牛角尖的自己显得很可笑。
「咦?会吗?」李梦璃一脸不解。
「一个女孩子对着男生说帅气啊喜欢什么的,见不到面就寂寞什么的,这很容易让人误会哦。」说着张咏安终于忍不住噗哧一笑。「这已经算是在拐着弯告白了吧?你该不会对每个男生都这样说话的吧。」
李梦璃这才意识到,脸色微微泛红。
「别、别笑我啦!」她退回了椅子上,害羞的低下头。「而且这些话,我才不会对别的男生说呢,只有对学长说过而已啦。」
这下子,换张咏安的脸红了起来。
两人就这么对坐着沉默,眼都不敢看向对方。一开始僵硬的气氛瞬间彷彿换了一种风光。
张咏安忽然明白,这段时间自己为什么要躲着李梦璃了。
从没谈过恋爱的他再怎么迟钝,此刻也察觉到了自己的心意。
但这只是让他更苦恼而已。
他明知这是不可能的。
张咏安深知自己的未来,是已经被安排好的。就如他从小到大所学所思,都必须走在父亲安排好的道路上。
没有能力的人,是没有选择自己人生的资格。
他是『没得选』的人。
父亲对他毫无期待,也不需期待,自家财团旗下的事业,交给两个哥哥来打理想必就游刃有馀。而自己能为家族所做出的贡献,就只有和其他财团或政要进行政治联姻罢了。
毫无顾忌的恋爱?享受青春?
对于毕业后就将被指定婚配人选的自己,这根本就是痴人说梦。
但是……只是但是。当他看见李梦璃为了追求自己的梦想,能不被他人的要求所束缚,那份自由是多么的令他感到光彩夺目,心醉不已。
他不自觉的伸出手,握住了李梦璃放在桌上的手。
她抬起头来,一脸讶异,却没有将手抽走。
住口,别说。他察觉到自己的嘴巴微微打开,心底有股嗓音制止着他。
别衝动,别说出来,现在收手还来得及。
「要……交往看看吗?」
他说出口了。无法理解,简直不像是自己的声音。
「好啊。」李梦璃的回应是那么自然,彷彿他只是邀请她共进晚餐而已。
这一问一答实在太过顺水推舟,简直像两个人在讨论要吃什么一样,一点浪漫感也没有。这让两人都再也忍耐不住,相视而笑了起来。
「学长,这种时候应该是要先说『我喜欢你』不是吗?」李梦璃咯咯笑着。「直接问要不要交往,你这样也太突兀了吧!」
「你还不是一样,回答的也太轻松写意了吧!都不担心被坏男人给骗了吗。」
「有什么关係,反正学长又不是坏男人。」
不,我就是啊。那嗓音又在张咏安心底涌现。
明知这是一段没有结果的感情,却任由一时衝动而告白,这样自私的自己,怎么想都是坏男人。
这不是恋爱,只是单方面的一场梦。
只是白白让对方受伤的自我满足罢了……
梦都是要醒的,既然如此,为什么还要开始?
为什么……
但此刻他握着李梦璃的手,望着她那泛红的甜美笑脸,怎样也无法将话语收回。
两人正式开始交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