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不迟笑道:“我确实有一事想要拜托二婶婶,不晚已经到了年纪,我想送他去参加鸿都学宫的遴选,但苦于没有举荐信。01bz.cc我听说严家大伯父和荆州名士杜若衡是旧识,我想请二婶帮我向杜先生求一封举荐信。”
整个武安侯府有办法弄到举荐信的人就两个,一个是严氏,还有一个就是俞洵。俞洵在京城的名声很大,其实直接去求他写一封也信。但苏不迟觉得与其去求他,倒不是直接来找严氏希望大些。
“原来如此,不过杜先生这几年一直云游四海,我也不知道他现在在哪里,只能尽力一试。”
苏不迟还是一喜,“多谢二婶婶。”
话到此处,她也应该告辞离开了。苏不迟行了礼后边往门外走出,然而才走出去两步,她状似忽然想起来什么,转头问:“不知二婶婶打算如何处置卉儿?”
“这等贱婢自然是远远发卖出去!”
“二婶不可!”
严氏皱眉不解,“有何不可?”
苏不迟道:“卉儿偷盗,二婶发卖她固然没错。可若是放了她,再打发些银两呢?”
“你当我脑子有病?!”卉儿把她害成这个德行,她不把这贱人打死就已经是仁慈了,居然还要放了她、给她银子?!
“我不是这个意思,听说卉儿之所以会偷盗银碗是为了换些钱给她病重的母亲买药,老夫人最重孝道,又乐善好施。二婶您想,若是老夫人知道您听说了卉儿的遭遇后不仅不计前嫌还以德报怨,她老人家会如何看您?届时府中的下人们又会如何看您?”
严氏不傻,已经知道了她这话是什么意思。用一个丫头和几两银子就把如今所处的劣势转变为优势,何乐而不为呢?不由就有些佩服起她来。
“你说的对,就按你说的做,明日我就让赵氏知道知道什么叫做真正的大家风范!”
苏不迟眉头一动,按压住忍不住想要上扬的嘴角告辞离开。方才她还没有足够的把握能够说服严氏,幸好心里的两块大石都有了着落。从洗碧院出来的时候,她手心里已经全是汗了。
第二天一大早,她果然听到卉儿被放出来的消息。严氏不仅没有责罚她,还给了她十两银子让她去给她娘看病。一时间人人都称赞严氏是菩萨心肠,原本还有的些许质疑也全部消失不见,下人们看到只要是洗碧院的活都挣着抢着去做。
老夫人听闻此事后,也对她称赞有加。
赵氏新官上任头一天本想借之前那两件事情来好好敲打一下众人,同时也给自己立威。没想到严氏闹了这么一出,瞬间显得她的中馈之权来得不那么光明正大。生生吃了一个闷亏,气得她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
府里的这些喧嚣,苏不迟充耳不闻。熏笼里的黑炭烧得劈啪作响,她坐在窗前用一把小刀削木头。这几日她彻夜研究古籍,总算是把木鹊的草图画了出来,现在就是要试一试按照这草图能不能做成功。
全贯注的人不容易察觉到时间的流逝,不知不觉中日头已经西斜。窗户纸上忽然映出一个人的影子,“姑娘。”
是小红的声音。
苏不迟推开窗户,有冷风灌进来激得她缩了一下脖子。
小红的鼻头冻得发红,眸子亮晶晶的满是笑意,“姑娘,卉儿姐姐知道是您救了她,想亲自来向您道谢。”
苏不迟环顾四周,“她人呢?”
“她在西侧们,守门的婆子不让她进来。『地址发布页邮箱: ltxsba @ gmail.com 』”严氏虽然放过了卉儿,但心里还是有气,将她赶出了侯府。
苏不迟点了点头,放下手里的东西。蕊黄取下架子上挂着的藕荷色莲纹斗篷,仔细替她穿带好,一行人往西侧们而去。
蕊黄给了那看门的婆子一吊钱,让那个婆子留她们单独说一会话。那婆子掂量了一下,道:“表姑娘可要快些,若是让二夫人知道我放她进来,可饶不了我。”
“妈妈放心。”那婆子这才走远。
卉儿一看到苏不迟立即跪在地上磕了一个大大的响头,“表姑娘大恩,奴婢无以为报,今生来世愿意当牛做马报答姑娘的恩情。”
苏不迟见她额头上都磕出了一个红印子,忙把她扶了起来,“地上凉,快起来吧。”
“若不是有姑娘,奴婢这会只怕是已经死了。”
第章
◎好好想想有什么话该说,有什么话不该说!◎
她虽然只是个洒扫丫鬟,但是在洗碧院里当差也有好几年了,对严氏处置下人的手段多多少少都知道一点。要是没有苏不迟帮忙,她现在早就被卖到哪个暗娼馆里去了。
“已经过去的事就不要再提了,你娘的病可好些了?”
卉儿闻言色却是一黯,声音也变得哽咽起来,“我娘她......快不行了......”
苏不迟一愣,“怎么会这样?”
“我娘起先只是感染了风寒,以为吃几副药就没事了。可谁想到不仅没好,反而越来越严重了。她不想要奴婢担心就一直都没有告诉奴婢,等奴婢发现的时候她就已经病入膏肓了。奴婢请遍了城里所有的大夫,吃了无数的药,但还是没有好转。后来听说血参可以活命,奴婢就想买一些来。可是血参实在昂贵,奴婢没有办法才动了歪脑筋。”
小红道:“姐姐可有请保和堂的周大夫去看过?”
“早请了,可周大夫也无能为力。昨日我娘连要都喂不进去了......”卉儿说着掩面痛哭不已,蓄积的泪水指缝流了出来,“我娘是我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了,若是连她都死了,我该怎么办?”
她的肩膀不停的在颤抖,那是痛苦的嘶鸣。小红和蕊黄也红了眼眶,蕊黄叹道:“麻绳专挑细处断,噩运只找苦命人。”
这种茕茕孑立孤苦无助的感觉,苏不迟最是清楚不过。那时苏幕遮和大傅氏相继去世,她和不晚守在偌大的灵堂内仿佛被全世界遗弃。她掏出手帕递给卉儿,轻声道:“别哭了,你仔细和我说说你娘的情况,兴许我有办法救她。”
卉儿一愣,呆呆的看着她。
蕊黄道:“我家姑娘曾随云中名医王士林学?????过两年医术,你快说,兴许真的能帮你!”
卉儿一听,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噼里啪啦的把她娘这几天的情况全都说了一遍。
苏不迟拧眉,沉思了半晌后道:“这样吧,我给你娘开张方子。至于有没有用,我不敢保证。”
卉儿已是感激涕零,拿到方子后立即就去了药铺抓药。待熬好后,她用筷子撬开她娘的嘴硬把药灌了下去。本来她也没抱太多的希望,只是死马当成活马医,可没想到第二天她娘竟真的醒了过来,还能喝些薄粥了。
苏不迟听说这件事后也是又惊又喜,她其实也没有把握,没想到还歪打正着了。
小红此时已经完全被她折服,“姑娘真是当世医,满城的大夫都束手无策,可您只用了一剂药就让卉儿姐姐她娘醒了过来。”
“不过是碰巧罢了,哪有你说的这么厉害。”
“奴婢才不信,姑娘就别谦虚了。”
她还真没有谦虚,论经验和技能肯定不是外头那些身经百战的大夫,“你让卉儿别把这件事情说出去,你们几个也不要往外传,知道吗?”
“为何不能说?”
“以我如今的身份,万事都低调谨慎些好。”
小红似懂非懂,不过还是点了点头,叹惜道:“若是让外头的人知道姑娘有这等医术,只怕上门来求医的人都要排到城门口去了。”
苏不迟勾了勾唇角,笑容却有些苦涩。她自小就对医术很感兴趣,还幻想有一天她背着药囊如同一个隐世高人般四处行医,为此她娘还特意请了王士林来教导她。只可惜身为一个女子,终究是没办法从这一亩四分地的后宅走出去。而她爹娘死后,这个梦想也彻底烟消云散了。
那日她选择帮卉儿其实也有她自己一份私心,哪怕是再也无法实现,她也还想再体会一下这种感觉,幸好结果是好的。
回到衔芳阁用过午膳后,苏不迟打算小憩一会。然而这时小傅氏却忽然派人来叫她过去,她的直觉告诉她,多半是与卉儿的事情有关。于是换了衣服,往槐序轩而去。
小傅氏的容貌不如大傅氏,不过保养得宜。哪怕已经年过三十,皮肤还是吹弹可破。她见苏不迟进来只是淡淡的撇了一眼,继续摆弄手里的佛豆。
“见过姨母。”
“我听说卉儿的事情,是你帮她求的情?”
果然是这样,苏不迟不动声色,“我也是见她可怜才帮她说了两句话。”
小傅氏不咸不淡的“哼”了声,“你倒是好心,不过我记得你刚来的时候就提醒过你要安分守己,你都忘了?”
苏不迟咬了咬下唇,脸色有些难看,“姨母的话,我一直牢记于心。”
“我看你应该是全忘了才对!”她忽然挥手将盒子打翻在地,里面的佛豆散落得到处都是,“把这些佛豆全都捡起来,捡完才许回去,任何人不许帮忙!”【看小说公众号:玖橘推文】
小傅氏站起来,冷冷的看着她又道:“好好想想有什么话该说,有什么话不该说!”
屋子里只剩下她和蕊黄,苏不迟叹了口气,默默的蹲下开始捡佛豆。
蕊黄又气又心疼,见没有人看着就想来帮忙,但被苏不迟拦住了,“不用了,你在旁边看着就行。”
“姑娘!这么多佛豆,您一个人要捡到猴年马月去?!这里又没有外人,您怕什么?”
苏不迟笑了笑,示意她一个人就可以。她了解小傅氏,表面上看是没有人盯着,但实际早就安排人在暗处看着。蕊黄若是敢帮她,连她也会受罚,而且罚得比现在更重。
捡佛豆并不是件什么难事,就是一直要蹲着。所以等她全部捡完的时候,腰和脖子都酸的厉害。
期间她还看到了俞明思,俞明思是专程来看她笑话的,一直站在门口一幅似笑非笑的表情。不过她许是觉得没什么意思,只看了一会儿就走了。
第2章
◎你不要命了?!◎
马上就快到老夫人的寿辰了,苏不迟早早就备好了礼物。早起后,她坐在窗前梳妆,蕊黄在身后问准备那日穿那件衣服去赴宴。苏不迟没有回答,而是看着一旁的胭脂出。
当年苏幕遮和大傅氏曾经在京城也住过一段时间,所以在这里有一间铺子和一个庄子。不过后来他们搬到云中去后,路途遥远不便管理就分别交给了两个管事来打理,也正因为如此这些产业才没有苏家那些人抢了去。
她和不晚到京城这么久一直都不曾去铺子里看过,想着不如趁现在去看看。于是禀明了小傅氏,小傅氏倒也没为难让她去了。午膳过后让人套了车,苏不迟带上蕊黄便往宝兴坊的胭脂铺而去。
胭脂铺的管事姓刘,大约三四十岁的年纪,长了一张国字脸,看上憨厚老实。他看到苏不迟先是吃了一惊,然后立即把她请到了铺子的内堂。
苏不迟同他寒暄了几句,刘管事将这些铺子里的情况大致说了一遍,又拿出一沓厚厚的账目让她过目。东西太多,一时半会看不完,她就让蕊黄全都带回去。
走出胭脂铺的时候,苏不迟忽然响起卉儿的家就在宝兴坊隔壁的永喜坊。问蕊黄,蕊黄说确实是离这里不远。她便命车夫转道去永喜坊,作为一个大夫,她还是很想亲眼看看卉儿她娘的情况。
街道两旁商铺林立,卖什么的都有,吆喝声此起彼伏十分的热闹。往来的南北商人也是比比皆是,其中还不乏有异域面孔。
苏不迟早就听说宝兴坊是全京城最热闹的地方,一直都无缘得见。今天好不容易出来一趟,她和蕊黄都扒在车窗上一个劲的往外面瞧。蕊黄指着一个迎面走来的波斯商人兴奋的道:“姑娘快看!那人的眼睛居然是蓝色的。”
苏不迟也看到了,惊叹:“竟然真有人的眼睛是蓝色的!”她还只在书房看到过。
“他好高啊!”
看上去确实很高,在人群中宛如鹤立鸡群。苏不迟忽然想起了俞洵。俞洵也很高,看她的时候有一种强烈的压迫感,仿佛所有的秘密都在他面前无所遁形。
蕊黄如同刘姥姥进大观园看什么都觉得新,不停的拉她看这个看那个。马车不疾不徐的穿过这条街来到另外一条街上,这条街明显要安静许多,两侧都是民宅了。两人过足了眼瘾,靠在车壁上休息。
这时,忽然听到马发出了“吁”的一声,紧接着车就听了下来。外头传来马夫的声音,“姑娘,前面有一辆排车翻倒,将路给堵住了。”
“那就等等吧。”
“是。”
两个人无所事事,路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清理出来。蕊黄按捺不住性子又把帘子掀开来一条缝隙,从苏不迟的角度看去,正好能看到前面不远处有一座宏伟森严的大门。门前有两个带刀侍卫,牌匾上有斗大的字写着“大理寺”。
“姑娘,奴婢听说大理寺是专门审理冤假错案的地方,里面还有一座地牢,关押的全都是穷凶极恶的犯人。”
苏不迟失笑,“你都是从哪听来的?”
“话本子上都是这样写的。”
苏不迟摇头,正想让她少看些胡说八道的书,这时从车后忽然窜出来一个人从她们的面前经过,蕊黄吓了一跳,额头的冷汗都冒了出来。
那人目不斜视,似乎根本就没发现她们,径直朝着大理寺走了过来。
蕊黄后怕的拍了拍胸口,抱怨道:“什么啊?突然冒出来都快把人吓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