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蒯阿鸾早早就被主家的老嬷叫起净身,整整在混着香灰的温水中洗了一个小时。更多小说 LTXSDZ.COM
也是在这一天,她终于能够剪开这些缠在她身上两年的红布。
红布之下,长时间缠着的腰肢细得吓人,感觉应该有的五脏六腑都不存在了似的,也正因为此,这两年来她一直吃的是很少的流食,而且吃了几口很快就饱了,早就不知道食物为何滋味。
可就是这样一个羸弱病态的身体,却是老嬷赞不绝口的。
“哎呀,新娘子这盈盈一握的细腰,灵肯定是极喜欢的。”老嬷围着蒯阿鸾绕了三圈,眼睛不放过她的任何一寸皮肤。
蒯阿鸾光着身子站在屋里,就像一个死物似的被她仔细检查。
老嬷仔细瞧着她的伤口,见隐隐还有些疤痕,便拿出早已准备好的粉底和胭脂,认真为她画上了一幅红梅傲雪。
冰凉滑腻的色彩游走在皮肤上,带来凉意与痒意。
蒯阿鸾攥起拳头,紧闭着眼睛,就连声音都是颤的:“嬷嬷,非要这样吗?”
她感觉自己作为人应有羞耻心正在被这个家族一点一点吞噬,而她,根本不知道应该怎么反抗。
嬷嬷却是不以为然,还在用笔细细描绘:“这是当然的,不把你这疤痕盖住,灵不喜欢了怎么……唔!”
突然察觉老嬷的声音不对,蒯阿鸾立即转头去看。
老嬷被人用帕子捂住口鼻陷入了昏迷,砰地一声,倒在地上。
第20章 出嫁
唢呐声起, 殷红色的铜钱喜纸霎时铺天盖地。
新娘子身穿金丝镶边的大红喜服,头戴喜盖,手里攥着一端红绸, 由她亲生母亲蒯珍珠拉着另一端牵她走出房间, 三步一扣, 五步一拜,一直来到了门口的花轿前, 一共一百步, 不能多也不能少, 否则就是对灵的大不敬。
红毯左右两边都是蒯家的眼睛,蒯珍珠生怕她出错, 一直在小声提醒她什么时候该走,什么时候该拜, 总算是安稳将新娘子送到了龙凤呈祥的大红花轿上。
花轿前端的两个红灯笼, 一如既往写着奠字。
在蒯未天的一令之下,花轿启程, 前三十三人, 后九十九人,场面之盛大只有配天婚的女子才会有这个待遇。
花轿在训练有素的轿夫手中抬得十分平稳, 在漫天喜纸中,百人队伍向地宫出发, 安静得只有走路与呼吸的声音。
与出殡的队伍一般无二。
蒯家的地宫入口十分隐秘,乍一眼看过去只觉得这是片荒地, 只有仔细看着地上洋洋洒洒的线条才能发现这有许多怪异的符文。
只见蒯未天走在最前,一声拐杖重响, 走在花轿前的三十三人忽地全都加快脚步, 按照以前反复做的那样, 有规律的散开,在几分钟的时间里就围成了一个正圆。
他们走着,花轿也在随时动着,只不过和他们的路线不一样,径直朝着蒯未天所在的位置走去。「请记住邮箱:ltxsba @ Gmail.com 无法打开网站可发任意内容找回最新地址」
嘭!拐杖第二响,地面发出微微的震动,似乎是启动了什么隐秘的机关,人群围着的这个正圆在慢慢下沉,仅有抬花轿的轿夫和蒯未天站在上面,在差不多沉下了十几米的位置时,一个十分隐秘的洞口出现在眼前。
如果不是跟着送亲的队伍来,外姓人是怎么都找不到的。
蒯未天昂首挺胸,双手拄着拐杖,向后面的轿夫一招手,轿夫即刻抬着花轿跟着他的脚步进入。
而地面上的近百人就将这个入口严苛把守,在边缘筑起了人墙。
通过一个几米的廊道,眼前豁然开朗。
巍峨高耸的像赫然出现,因为不敢与明比肩,他们所站的圆廊是在像胸部略低的位置,抬头看去,垂眉敛目的尊者石像近在眼前,双手呈拈花状并在头顶,姿态婀娜威严。
从圆廊的楼梯口缓缓绕下去,可以由像的胸口一直螺旋绕到像的脚底。越往下走,这巨大的像压迫感更重,好似一下子就会倾倒下来。
因为到了更深层次的地底,蒯未天越走越觉得喘不过气,忙抽出墙上挂着的氧气瓶吸了几口氧气,才又接着继续走。
到了新娘子落脚的祭台,这龙凤呈祥的花轿才可沾地。
石像实在是太高大了,衬得蒯未天站在这尊像面前,真的如蝼蚁一般渺小。
花轿落了不久,蒯家一些穿着喜服陪喜的人也都从螺旋的楼梯缓缓走下。蒯未天虔诚跪在主像,等到这些陪喜的老幼妇孺到达像脚下,才向灵卜卦进行请礼,询问新娘子下轿的时辰。
蛇骨出挂,即刻下轿。新娘子便自行从花轿走出,跪在她应该跪在的位置。
“灵赐酒!”
在礼婆扬起嗓子喊了一声后,蒯未天作为主家老爷同时也是目前辈分最大的灵之子,便代替灵给这位新娘子端上一杯酒。
新娘子低头接过。
“等等。”蒯未天眼一凛,目光落在了这位新娘光秃秃的十根手指上。
没有指甲。
蒯未天倏地一下站起身,面目狰狞用手指着眼前这个女人:“你、怎么会是你?新娘子呢,灵的新娘子呢?!”
被这么一句话所惊到,陪喜的老幼妇孺全都伸长了脖子来看。
只见新娘子将手中的酒杯随意一扔,低低笑了两声,掀起盖头时,那一张清瘦的小脸顿显阴郁,她勾唇一笑,说得毫无感情:“我不就是灵的新娘子?”
她咯咯笑了两声,一把将盖头扯掉扔在地上,整个空荡的空间都回响着她的尖笑。
那么凄凉、无奈却又带着几分痛快。
陪喜的人群瞬间便炸开了锅:
“怎么会是她?”
“居然是蒯芸!”
“天哪这个疯女人,灵怪罪下来怎么办?”
蒯珍珠一看竟然不是自己的亲生女儿,忙小跑上前:“你这个疯丫头!我女儿呢,我女儿蒯阿鸾在哪里?!”
小芸歪头,似乎听不懂她在说什么:“蒯阿鸾是谁,我不认识她啊!”
蒯珍珠急得要火上房了,跺了两下脚后,干脆坐在地上撒泼打滚了起来:“诶呦我的命怎么这么苦欸!眼看着我的女儿就要嫁给灵了,哪里来了这么一个疯丫头搅我好事啊!”
一时间,吵的闹的哭的笑的,全都热闹成了一团。
小芸用手指着这些人,笑得肩膀一颤一颤:“怎么办,我打扰了你们的结婚仪式,灵该不会要怪罪我吧,哈哈哈哈!”
“你这个孽障!畜生——!!!”蒯未天扯着青筋喊道,他被气得不住用拐杖砸着地面,靠着两人的搀扶才没晕过去。
现在已经过了占卜好的黄道吉时,前面的各种礼仪跪拜都已经做了,只要再喝一杯酒,送亲礼就可以成了,没想到临门一脚,却被这么一个疯女人给搅合了!
谁知小芸听了不光不气,笑得更加灿烂:“我是蒯家的人,我要是畜生的话那你是什么,老畜生吗?!哈哈哈哈——”
蒯未天瞪着两只充了血的眼睛:“给我把这个疯女人乱棍打死在这里!一块好皮都不准留!”
“是!”
得到命令后,两个陪喜的大汉猛地将小芸压在地上,小芸没有挣扎,任由他们压着自己,就只是咯咯咯的不停笑着:“我破坏了你们最重要的婚礼,我好开心啊!前所未有的痛快!”
“先把她的嘴给我打烂!”
大汉得令,高扬起巴掌,刹那一股力道忽地攥住了他的手腕,看不见摸不着但却是存在,甚至还能感受到身边有股寒气凝结。
藏在结界中的戚迷紧攥着大汉的手腕,疼得他连连大叫。
朗予虚倚着像,盯向地面几颗蛇骨,用脚随便踢了两下。
蒯未天转头,发现地上的蛇骨不知何时又变化了形状,一如前几天灵下凡临世那般,传递出了两个意思:慈悲、怜世。
“先不要动她!”蒯未天遵从谕,急忙制止了那两个打手。
戚迷顺势松开大汉,抱手站在一边。
蒯未天深吸了一口气调整情绪,重新跪在了像前,收起蛇骨,又卜了一挂:“不知这位新娘,灵大人可还喜欢?”
哗,蛇骨落地,呈应允之意。
众人这才松了口气。
蒯未天重拾了一家之主的信心,拄着拐杖起身,朝着众人挥了挥手:“灵大人慈悲,将这个女人留下,我们走吧。”
“是。”
“等一下主家老爷,我家阿鸾怎么办?”眼看自己到手的地位就要飞了,蒯珍珠跪在地上一遍一遍向蒯未天磕头,“我家阿鸾肯定是被这个疯女人给哄骗了!她是心心念念要嫁给明为妻的,您不能不管我家阿鸾啊!对了,这个女人、这个女人可是结过婚的,破了身的女人是不能嫁给明的!”
这句话提醒了蒯未天,他稍稍向旁边的礼婆递了个眼色,礼婆明了,招了几个女人走过去将小芸围起,不由分说就开始扒她的裤子。
“你们干什么,不要碰我!不要!”小芸惨叫。
戚迷轻啧,扬起手就给这几个女人的咸猪手结结实实一巴掌。
礼婆和几个女人一惊,捂着手连连后退,都不知道是谁打的,只能确认手背有火辣辣的痛感。
蒯未天还以为是灵发了怒,忙命所有人跪下磕了三个响头,赶紧顺着这条旋转的螺旋楼梯离开。
众人离开后,偌大的空间终于安静。
自古鬼两者皆笼罩着一种高深莫测的迷雾,令人敬畏,如今昏黄的长明灯围绕在这尊巨大的像四周,一眼望不到头,静谧间更添得一种难以明说的恐惧。
像之下,昏暗之中,小芸身上的这套红色嫁衣鲜艳得十分扎眼。
刚才强撑着的笑容好似已经抽空了她的所有力气,现在她只是蜷缩着身子,面无表情的看着地面。
戚迷盯她两秒,转身走向像旁边的香火台。
香火台上的炉鼎里面是空的,没有一点灰烬。
两人对视了一眼,散去结界。
小芸悠悠抬起头,好像经过刚才的闹剧之后她已经心如止水,就连突然出现的两人,都没有让她害怕。她上下看了看戚迷,扯了下嘴角:“你就是阿鸾口中的那个外姓女生吧,的确好看,是蒯家的女人从未有过的感觉……你应该不是普通人?”
戚迷淡淡一笑,算是默认,继而缓缓蹲在她面前,平视着她:“怎么会是你在这里?”
“因为这样报仇,比较痛快。”小芸咬牙切齿挤出了这句话,泪光此刻是她眼中唯一的光,她哽咽笑了两声,伸出十根手指。
难看的血痂在她的指尖处,将这一双纤纤玉手变得狰狞起来。
“我做错了什么,他们凭什么要拔去我的指甲,我甚至都从来没有说过灵的一句坏话,我还告诉阿鸾不要说,可是蒯家并没有放过我……”她磨得后槽牙咯吱咯吱响,任由豆大的眼泪啪嗒啪嗒落下。
戚迷不忍地偏过头,可惜自己没有任何疗伤的技能。
小芸吸了吸鼻子,用衣袖擦拭眼泪:“蒯家不是很重视这次的出嫁嘛,我偏要让他们失望!你知道吗?当我看见主家老爷发现是我的那一刻的表情,我心里别提有多痛快了!反正蒯家就是个地狱,我自己一个人留在地宫里也挺好。”
她笑着,又是在哭。
戚迷沉默两秒,试探性地问道:“那蒯阿鸾……”
小芸一怔,面色忽然变得十分平静,转头看她:“她已经被我杀了。”
“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