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不懂人话吗?!”他原也不想这样粗鲁,原身与她是郎有情妾有意,一个巴掌拍不响,打人也要凑双打。龙腾小说 ltxsba @ gmail.com
可这,这叫什么事儿啊!
高宜春震惊的看着陈舍微一张冷面,虽然因气愤而涨红,一双眼却冷得惊人,瞧着有些吓人,却也更添俊美勃发之色。
高宜春不明白他为何像变了一个人,很是委屈,却不死心。
陈舍微一脚踹开门,浑身上下好似燃了一团火那样滚热。
这团火烧到谈栩然身后,倒是陈姝先瞧见了他,见这横眉冷竖的样子,也是不解,道:“宜春呢?”
陈舍微还在气头上,咧了嘴阴恻恻的一笑,道:“小脚走不稳,许跌河里淹死了。”
陈姝不知道他是不是说笑,瞪了他一眼,急急寻去。
陈舍微这才平了几分心气,就听见陈绛小声的说:“小姑婆还没付银子。”
谈栩然很淡定,对那掌柜的说,“记陈家五房的账上。”
除了清茉莉和白年糕,谈栩然还拣了好些贵价的,很够陈绛吃。
陈舍微静静的看了一会,道:“夫人怎么不问那高小姐是否跌进河里去了?”
谈栩然眨眨眼,伸手将陈舍微错扣的扣子重新解开再扣好,唇边含笑,道:“夫君又不是什么恶人,自然不会眼睁睁瞧着人家失足落水吧?”
陈舍微沉沉的叹了口气,那双分外黑亮的眸子瞧过来,伸手捂住陈绛的耳朵,道:“夫人早就知道?”
谈栩然看着他捂陈绛耳朵的手发怔,道:“只是有些猜测。”
“也不怨我,也不恨我,还顺了她们的意,让我作陪?”陈舍微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问这些。
“不是顺她们的意,我是顺夫君你的意啊。”谈栩然凝出两滴泪来,包在眼眶中盈盈不坠,看得陈舍微心疼极了。
“那不是我。”他摇摇头,“不是我的本意,鬼迷心窍,我绝不会再起这种心思。”
谈栩然笑中带泪,好似失而复得那么喜悦,道:“我自然是信夫君的。”
陈舍微松了一口气,又笑成往日那个模样了,只是心里坠坠的,像是什么玩意没吐出来那样恶心。
第7章 断尾金鱼
话明明都说开了,是夜,陈舍微束手缚脚的躺在谈栩然边上,却还是睡不着,转脸看她。
谈栩然的轮廓晦暗不清,好像在一个无月的夜里出门看山色,只能看见深浅不一的黑。
陈舍微有点不知所措,呼吸沉重,像是叹息,挨了许久才睡着。
听得他睡了,谈栩然睁开了眸子又缓缓闭上,不知过了多久才入眠。
谈栩然觉得陈舍微是个很怪,很特别的人。『地址发布页邮箱: ltxsba @ gmail.com 』
虽说他与旁人一样,吃的只是五谷杂粮,姿态也不过行走坐卧,但却又处处透着点轻松自由,无拘无束的劲儿。
这种劲儿并不只是他身上特质,也是他为人处世的态度。
譬如他同陈绛相处,从也不会说你是女孩,要如何如何之类。
再譬如他偶到外院见到甘嫂,言语亲和,举止大方,但又不叫人觉得逾矩轻浮。
就连那老渔翁同他都成了忘年交,一日无意中捕了条赤金色的锦鲤,竟给送来了,说大约是富贵人家跑出来的。
陈舍微乐呵呵的收下了,并没给人家赏钱,而是去厨房做了一碟老醋花生送给老渔翁。
人家巴巴送鱼上门,可不就是想要钱吗?
谈栩然冷眼瞧着,却见那老渔翁拈了一粒吃了,原本耷拉下挂的眼睛一睁,连连点头道:“原是这个滋味,果然极下酒,小子果然没蒙我啊!哈哈!”
老渔翁大笑着,用粗糙的手拍了拍陈舍微的肩头,很是一种长者又是朋友的感觉。
男女老幼且不提,陈舍微好像也没什么上下尊卑的体会。
不只是没觉得老渔翁卑下,他更不觉得上头的人如何尊贵。
这个年过得恬淡而安宁,陈舍微适时的生起了‘病’,不论是大房二房的老爷少爷们从泉州城回来过年了,还是族里祭祀,他统统是不去的,窝在当他的什么‘做题家’。
倒是谈栩然去了一两回,陈绛没有同去。
这个冬日她慵懒惬意的就像一只小奶猫,陈舍微请甘力帮着把罗汉窄床搬到书房里来了,陈绛就终日趴在上头看连环画。
今日晴好,冬天的暖阳晒着半间书房,父女俩皆捧着书卷,不过一个满头乱发的正在拆解一篇应试的八股文,另一个却是悠哉悠哉的捧着魔出世,光怪陆离《搜记》在看。
陈绛足边还有厚厚一摞,还有几本散落在侧,都是《翠微亭》、《千金买骨》什么的。
这些都是陈舍微带她去书摊上租来的,别说陈家,便是市井人家的女儿也不会看这种乱人心志的玩意。
陈舍微自然没有瞒着谈栩然,他要买书钱的时候就说清楚了。
那一堆连环画都是陈舍微挑过的,可不知怎么的,刚带回来的时候,里头掺了本《墙头马上》,陈舍微一看就直接卷进袖子里要还回去。
“夫君?”谈栩然不解。
陈舍微一本正经的道:“教坏小孩子哦。”
“虽说阿绛还小,也看不懂这男欢女爱的。只是夫君认为情情爱爱会教坏人,那些鬼鬼,打打杀杀的反倒教不坏?”
“等阿绛长大了,要看关乎情爱的诗册话本也不妨,只是不能看些撺掇私奔的,忒没种的男人才要女人跟着他私奔呢!”
谈栩然在花厅闲谈时还想起陈舍微的这番论调,恍惚间就见曲氏凑了过来,道:“舍微的身子如何了?”
如何?能吃能喝好睡觉。
“还是老样子。”谈栩然怅然的说。
“前些日子不还活蹦乱跳,同舍巷闹得鸡飞狗跳吗?”曲氏有些不信,朝上首努了努嘴,道:“瞧,他不来,事情都不知叫舍巷传成什么模样了。”
屏风那头,影影绰绰能看见陈舍巷跟个小厮似得,守在大房陈砚著的儿子陈舍秋边上,端茶添水,陪说陪笑的好不殷勤。
“大堂哥素日里那样忙,大房二房又都住在泉州,八弟就是再添油加醋,人家也不过拿这事当个笑话听罢了。”
谈栩然亲亲热热的凑在曲氏身边,脸上也是笑模样,可这话怎么就冰凉凉的。
曲氏心里的滋味还没品出来,又听谈栩然问:“等七叔回来,小婶也要去泉州住了吧?”
陈砚墨的家宅本就在泉州城中,地段比陈砚著、陈砚儒的都要好,只是陈砚墨为了安心备考,这才在泉溪镇住了两年。
曲氏深吸了口气,有种终于熬出头的快意,道:“这是自然,到底还是泉州的宅院宽敞,住着方便,待在泉溪这么个小地方,没个趣。”
谈栩然嘴上附和,心里却嗤笑。
曲氏素来深居简出,即便是出门,也不过是跟着陈砚墨来族里,陈砚墨离家后,除了今日,她更是连大门都没迈出去过。
一只困在琉璃缸子里的断尾金鱼儿,泉州也好,泉溪镇也罢,其实同她没什么太大的干系,女人的天地,就是从后宅望出去那块四四方方的井口。
就在这一瞬,谈栩然忽然明白了陈舍微选的连环画为什么多是天马行空的鬼故事,厚重敦实的历史典故。
他虽有这个念头叫阿绛看得远,看得深,可一个女孩长大之后想要随心所欲的生活,需要多少的筹谋和银钱呢?
陈舍微若是死了,谈栩然和陈绛还能单立一个女户,她细细想过了,本朝户籍管束严苛,难以作假,若是她带着陈绛离开,在户籍上就是一个空,根本无法立足。
唯有,唯有他死了。
曲氏跟前陪着说笑话的几个妯娌走开了,谈栩然觉得眼前一明,思绪回笼,就着方才的话头又同曲氏聊了几句。
今日众人就是陪着大房二房的老爷少爷夫人打发时间的,曲氏向来自矜身份,略坐了坐就要走,怕是一人走不好看,扯上谈栩然一起。
回廊上,陈姝和高宜春从对面走过来,算是狭路相逢。
高宜春施施然同曲氏见了礼,也跟着陈家这一辈的叫她七婶。
曲氏不大喜欢高宜春,她在泉州的宅邸同陈砚墨家还算近。
曲氏常日无聊,总叫些走街串巷卖脂粉钗环的婆子进来说话逗趣,言语间提及高宜春,风评很不好,说她宅院里养男人哩!
因她有银钱,高家在世的长辈都隔了房,管不到她,高宜春也不怎么遮掩,闹出好些响动,高兴时就是亲亲心肝,伺候的不周到了就骂丑货孬把式,夜里更是热闹哩!
曲氏冷冷淡淡的回了她,同谈栩然乘一座小轿走了,路上便把这些风言风语说给她听。
若不是陈砚墨夫人这个身份压着她,曲氏要是生在市井,恐也是个长舌的。
谈栩然掩口咋舌,做出感慨连连的样子,曲氏也有兴致与她多说些高宜春的事。
第章 水仙和瘦肉水
只看高宜春望过来那一眼,谈栩然就知道她还没死心呢!
这女人命好,有银子傍身,没男人压制,何等畅快?!
就算是缺个顶门立户的男人有些事情不方便做,也可招赘,哪怕是瞧上陈舍微,他那么穷,花钱买他一夜就行了,还巴巴的要嫁给他,脑子实在有病。
谈栩然如是想着,回到家中推开书房门,发现一大一小不在里头,书房里还是暖洋洋的。
白瓣黄蕊的水仙正安宁的歇在一个深底的大菜碟里,没有黑泥扎根,只有半盂水也养得它这样好,散发着若有似无的幽香。
“怪不得管它叫水仙呢。”
在谈栩然的印象中,这花的种球圆肥似蒜,所以都叫它石蒜,似乎只有陈舍微叫他水仙,倒是贴合文雅。
陈舍微之前收拾旧植盆栽,还拾掇出一包花种,也亏得是他瞧见,若是谈栩然发现的,她多半是扔了,谁能想到这包黑豆豆还能倒手卖些银两呢。
陈舍微是个爱砍价的,不过那家掌柜嘴也硬,磨不下来,就要了一小兜蒜头模样的水仙花种球。
谈栩然就见他用麻绳捆了刀片,做了两把小刻刀,教阿绛怎么雕种球呢。
陈舍微常整治一些小花头跟陈绛一起动手做,管这叫什么‘亲子活动’,‘寓教于乐’什么的。
陈绛还怕自己弄不好,陈舍微道:“没事,咱又不造那盘龙卧佛的花态,你把鳞瓣去了,别剜了花芽就行。要是弄得不好看,就送给甘大哥他俩。”
谈栩然听得无语,道:“不好看的反倒送人?”
陈舍微点点头,道:“好看的当然要留给自家人欣赏啦!?送给别人是什么道理,咱又不是专程送礼,那自然另说了。”
又是有他的一番道理。
不过这一兜的种球都能活,陈舍微留了一盆他雕的,一盆陈绛雕的,又送了一盆还不错的给甘力。
他送给甘力的时候,水仙才吐芽儿,就像个放久了的蒜头。
甘力粗人一个,听陈舍微还要他找个漂亮碗把这蒜头供起来,嘴角直抽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