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珠!”
沈禹州终于在最后一刻赶到,他踏着马背飞身上前,林宝珠泪眼模糊地看着身前的黑色身影,全然没在意头顶即将压下的巨石,也忽略了危机时刻护在她身后的沈禹州。「请记住邮箱:ltxsba @ Gmail.com 无法打开网站可发任意内容找回最新地址」
直到几滴鲜血飞溅到她脸上。
直到,一声声急切的“陛下”唤醒了她。
一直靠在她身上的李青松扭过头,此时此刻,他与沈禹州离得最近,从沈禹州出现,到以身挡住巨石,他全看在眼里。
尽管不对付,可对视后,只一个眼便意会,李青松二话不说,拼着最后一丝力气,挟着林宝珠急速后撤。
沈禹州用后背硬抗巨石,短短一息时间,耗尽他所有力气,直到林宝珠从他身下彻底逃离,身子便如同破碎的风筝自空中落下,随之而下的还有扛在背上的巨石,落地瞬间,激起漫天尘埃。
他再次被砸中,胸腔翻涌吐出大口鲜血,血色模糊了整张脸,他死死瞪着眼,不肯合下。
林宝珠终于看清楚了,她看清了突然出现的沈禹州,与此同时,她更看清了他身边同样置于险境的黑衣人。
与巫师缠斗时,覆在黑衣人脸上的鬼脸面具打落,露出一张与满身阴暗格格不入的脸庞,皎皎如月,芝兰玉树。
冷风凄凄,风沙迷眼,泛红的眼眶顷刻间蓄满泪水。
“怀安哥哥……”林宝珠挣脱李青松的怀抱,毫不犹豫冲上前,在皇陵彻底坍塌之际一把握住楚怀安的手,将人拉出来。
轰隆一声巨响震破天际,整个大地为之震颤嘶鸣。
几乎所有重压全落在沈禹州一人身上,因为疼痛而攥紧的手陡然松开了,他压在废墟之中,一颗心骤然凉下,毫无预兆地沉入谷底,如同他此刻的身躯,摔得粉碎。
沈禹州眼睫颤抖着,终是颓然垂下,眸色空空。
原来,不被选择的感觉,是这样的。
意识逐渐涣散,耳畔充斥着禁军的呼喊声,混乱中,眼前数只鞋履穿过,最后落在他身边的,是一截青灰染血的裙裾。
第53章 凌迟
林宝珠未曾施舍他一眼
“宝珠……”
沈禹州声音嘶哑, 压在废墟之下的手颤巍巍的,想抓住那截裙摆,“宝、宝珠……”他竭尽全力, 却停在一寸之地,再近不了。
林宝珠缓缓蹲下, 睥睨着倒在脚边的沈禹州, 红透的眼噙着泪, 她看着沈禹州痛苦昏迷,却始终不愿触碰他一丝一毫。
程英领着禁军, 一部分忙着救出血肉模糊的皇帝陛下,一部分则将林宝珠包围。
林宝珠身后,还有个楚怀安。
程英不免震惊, 仔细打量他, “你还活着?”
林宝珠侧身挡住对面的视线,“你们看错了, 他不是你想的那个人。”她知道, 楚怀安迟迟不肯出面与她相认, 定然有迫不得已的理由,无论他要做什么, 她都会护着,她要她的怀安哥哥好好活着。
“……但是, 你们若想带走他,干脆一并带走我的尸体。「请记住邮箱:ltxsba @ Gmail.com 无法打开网站可发任意内容找回最新地址」”她眸光坚毅。
楚怀安眼眶亦是通红, 强忍着泪, 一言不发。
李青松咬牙上前, 剑指程英, “你出手, 我会死,但你们所有人,一个都活不了。”他说着,眼看向沈禹州,“……包括他。”
李青松医术冠绝天下,这样的重伤除非他出手,否则,必死无疑。
程英权衡过后,只得答应,“好……今日,我就当没见过他,但你必须治好陛下,皇后娘娘,也必须随我等回宫。”
“不可以!”李青松还想阻止,被林宝珠拦下,“我跟他们回去就是。”临走前,她一步三回头。
楚怀安隐匿于夜色里,静静望着她,藏在袖中的拳头捏得咯吱响。
程英忍不住催促,“恭请皇后娘娘回宫。”
正是这一声催促,激起林宝珠全部情绪,她替提裙转身往回跑,众目睽睽之下,她捧起楚怀安的脸在薄唇上落下一吻,仿佛两个灵魂终于在彼此之间找到了鼓舞与安慰。
一众禁军看呆了眼,纷纷侧目躲避,便是李青松,也在胸口猝然的疼痛中回,扭过身去。
楚怀安搂紧她的腰肢,沉着声,“……我带你走。”他忍了这么久,可他没法自己爱的人委曲求全,哪怕这样一来,前功尽弃。
林宝珠含泪摇头,她知道,今日她的确可以走,可往后楚怀安与李青松都将陷入追杀无穷无尽。只有她跟沈禹州回宫了,楚怀安才能藏好。
她松开手要走,楚怀安用力拽住她的腕,“宝珠!不要回去!”
林宝珠不敢回头,用力一甩,决然离去,只有两滴泪迎风洒下。
李青松跟在后头,一滴泪落在他手背上,他覆着手,快步跟上,护着林宝珠跨上马。
李青松的医术果真世上无双,回宫路上,沈禹州的身体犹如枯木逢春,太医们束手无策的伤势被他稳住,不再流血。
快到皇宫了,林宝珠赶他走,以沈禹州的性子,总有一天会跟李青松清算。
李青松不愿,“我是否要进宫,全看我的意愿,和你没关系。”他不会承认自己进宫是为了林宝珠,“我是为了我的前程着想,若是治好他了,往后他便不能再找我麻烦,说不准,我还能捞个官儿当当。”
林宝珠拗不过,随他了,只是刚入皇城,前脚才把沈禹州安置在太和殿,后脚就有边军来报,“不好了不好了!宣王叛国谋反了!”
程英脸色大变,抓着那边军的衣领,“你说什么?再给我说一遍,谁谋反了?”
边军哆哆嗦嗦,“宣、宣王殿下叛国谋反了!”楚怀安屯兵北境南下,直逼上京而来,千军万马背后,还有北离军,这不是叛国谋逆又是什么?
紧接着又有内监跑进来,“不、不好了!皇后娘娘带着南阳王军的虎符叛逃……”了,内监望着殿中与皇后长得几乎一模一样的人,愣在原地,若非亲眼所见,他几乎以为是自己出现幻觉,明明皇后已经跑了,怎么眼前还有一个?
李青松皱着眉,“这年头,什么阿猫阿狗都能冒充皇后了吗?”他看了眼浑身是血昏迷不醒的沈禹州,然后拽住林宝珠,“我看南梁是保不住了,你跟我去北离。”
“不行,我不能走。”林宝珠挣开他,“且不论这些恩怨,南梁是我的家,此刻应敌要紧,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南梁覆灭。”转身要去靖安侯府报信,又一次被拦下。
李青松眉心紧缩,犹豫再三,“好了好了,我帮你就是了。”手一挥,数根银针凭空而起,随着他指尖一指,根根银针刺入沈禹州身上几处大穴,“此法可以尽快令他清醒过来。”
原先他答应救活沈禹州,可没保证什么救醒,如今却是不得不出手。
程英心中自责更甚,都是他鬼迷心窍对苏婉容起了不该有的心思,这才让苏婉容有机可乘,那南阳王军的虎符,后来一直在他手里保管……
他后知后觉醒悟,原来苏婉容挑中他,是这个原因。
程英当即跪地抱拳,“恳求李医务必治好陛下,来日定当结草衔环报答!”
楚怀宣叛变谋反来得突然,毫无预兆,程英第一时间安排手下去查苏家,却发现整个苏家一夜功夫便人间蒸发了,消失得无影无踪,当夜沈禹州醒来得知此事,当机立断,“飞鸽传书,让人守住慈安寺,接下来……可以收网了。”
程英有些不可置信,他险些行差踏错酿成大祸,陛下竟还愿全然相信他。
沈禹州瞥了他一眼,补充道:“就告诉他们,楚怀宣若敢南下夺城,夺一城,朕就各断越太妃一只手脚,夺两城,手脚皆断,做成人彘,再近,便八百里快马,为他送去项上人头。”
早在越贵妃请命离京前往慈安寺修行时,他就预料到了这一日,苏家私底下的小动作也瞒不过他的眼睛,若非存心放纵,又岂能等到今日名正言顺地,斩杀楚怀宣。
沈禹州眸色幽幽转深,“另外,这些日子朕装够了,那些蹦跶最欢的老臣,也不必留了。”
正端药进来的林宝珠藏在屏风后,感觉双腿都是软的,她还以为,沈禹州是真心出宫救她的,原来,只是给宣王及苏家露出马脚的机会罢了。
他真是好算计啊。
前面装作沉迷巫蛊之术,浑浑噩噩让人放松警惕,惹得那些对他不满的朝臣乘势攻击,不必察,十个有九个是宣王在朝中的势力,除此之外,沈禹州又与楚怀宣做出兄友弟恭,彼此信任的姿态,就为等对方一朝谋反,他好名正言顺除掉楚怀宣。
既能除去心腹大患,又能威慑朝堂。
甚至,料定她了心软,骗走她一丝怜悯。
林宝珠脸上扬起一抹冷笑。
沈禹州面上同样冷笑,瞳底满是残忍阴狠,可那笑在“哐当”一声后,猝然消失,他猛地起身,不顾满身的伤绕到屏风后,只有碎裂的瓷碗与满地汤药。
“宝珠……”沈禹州心里一慌,顺着地面的药渍,脚步凌乱地追出去,一路追到昭阳殿,“宝珠……我……”
他好不容易挪到门边,正低喃着,却听见一阵低低的啜泣声。
伴随着一个压抑着音量的男声,“好了,不哭了不哭了。”隐约的,还要手掌轻拍后背的声音。
沈禹州当即瞪大眼,垂在身侧的手紧握成拳,很快他听到林宝珠闷闷的哭:“我想怀安哥哥了……”
她还在想楚怀安?
耳畔风声呼啸,沈禹州却难遏制蔓延心底的嫉妒,林宝珠是他的人,却还想着别的男人!如今更是靠在别的男人怀里!
屋里头,李青松还是第一次面对这样的事,低头看着在她怀里泪眼涟涟的人儿,有些手足无措,“虽、虽然我不是他,但你可以……”他想了会儿,觉得不妥,把话吞了回来,“你可以把我当做兄长。”
虽然他们经常吵架,但这些日子相处下来,林宝珠也的确视他为兄长,对他有着亲人间的信任与依赖,这会儿所有委屈涌了上来,她躲在李青松胸膛上泣不成声。
两人都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全然不知外头站了一个满身煞气的男人。
原先因为林宝珠的舍弃,沈禹州心酸苦涩,也自觉活该,可醒来后发现宝珠回来了,他又满心都是失而复得的狂喜,他告诫自己,这次一定要善待宝珠,要尊重她,爱护她,但是是然后呢,此情此景,他如何能忍?
浑身血液都在叫嚣着,杀了他!杀了那个人!
他甚至都不想进去质问林宝珠与那个男人究竟是什么关系,还能有什么关系?若说萍水相逢,李青松怎么会答应带她逃离皇宫?又怎么会甘愿放弃自由跟着林宝珠回宫?
横看竖看,都是别有用心。
满腔翻江倒海的醋意,沈禹州忍着伤,一脚踢开门。
屋里正为宝珠拭泪的李青松率先看到他,而后林宝珠也转过头——色如常,没有沈禹州现象中被捉奸的局促羞愧。
她都这样光明正大了么?丝毫不顾他的感受?
沈禹州喉头涌上一股腥甜,“林宝珠,你……”他伸手指着面前两人。
林宝珠大抵猜到他所思所想,眉心微蹙,她还没说话,沈禹州已经随手拔出挂在墙上的佩剑,一剑刺中李青松肩头,顿时血流如注。
“李大哥!”林宝珠忙用帕子堵住他流血的伤口,而后瞪向沈禹州,“你又发什么疯?”
李青松挨了一剑,却意外地有些得意。
看啊,在沈禹州面前,宝珠还是偏向他的。
尽管肩头的伤不算严重,他身形还是摇晃了下,顺势倒进林宝珠怀里。
林宝珠托着他,忍不住又哭,“李大哥,对不起,对不起……我这就给你止血!”她半拖半抱将人放倒在床上,也顾不得沈禹州在场,甚至不顾什么男女大妨了,扒开李青松的衣襟。
“林宝珠!”
沈禹州气急,喉间血腥再止不住,可他还是使出浑身力气,最后倒在床榻,倒在林宝珠脚边。
此时林宝珠哭得泪眼朦胧,扒开衣襟后,她才知道李青松为她受了多少伤,她边哭边替他上药,李青松嘴上说不疼,鼻孔里却传出痛苦的闷哼,惹得林宝珠更是内疚,俯身为他吹气,“不疼了,不疼了,你忍忍……”
林宝珠的泪水还在啪嗒啪嗒的掉,沈禹州倒在地上,望着如同珍珠掉落的泪,原本滔天的怒化作伤痛,原来,她哭了,他竟也如此难过,仿佛钝刀割肉,寸寸凌迟着他的心,几乎要碾成碎片。
可直到他伤重昏迷,阖眼之际,林宝珠都未曾施舍他一眼。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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