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大人，合欢宗余孽虽是在南城盘踞多年，但整体上还算老实，不曾惹出什么事端....”
“....”
一声嗤笑。「请记住邮箱：ltxsba @ Gmail.com 无法打开网站可发任意内容找回最新地址」
六扇门，总务处，灯火通明。
初春的冷天，一身冷汗，从额头滴滴答答往下落，不比外面的雨小。
“在合欢宗，你有多少线人。”
那高坐主位、正信手翻看案上卷宗的，是一道陌生的纤细身影，而南城原本的六扇门总捕，此刻则是低头拱手立在一旁，连口大气都不敢喘，问一句才磕磕巴巴的答一句，与学堂上被点起来的小孩差不多。
“回大人，有足足....额....一个....此人精明能干，极受合欢宗余孽信....”
其实是一个也没有。
但为了自己这一身官皮，还是先拿胡老弟凑个数吧。
让他往外多少抖点无关紧要的东西，真假无所谓，应付应付便是，只要那个小家伙别再误会成挖人，闹得又来六扇门发一回疯就好.....
不然的话，别说这一身官皮了，恐怕连人皮都要不保。
毕竟上一个，上上个，上上上个想要给合欢宗塞眼线的人，他的那些个前任们，早都尝了孟婆汤的咸淡口，若是投胎投的早，现在大概也有断奶的了。
“一个？”
得了，大老板总归是不会在乎基层小虾米的难处，根本不用抬头去看她的表情，这一顿臭骂肯定是逃不了了。
那女子直勾勾地盯住他，指尖缓缓敲着桌面，声音一下重过一下，好久才重新开了口，声音低沉，听着像是家里死了人：“合欢宗这种邪道余孽，你只插了一个线人？”
“回大人，非卑职无能，实际....”威总捕那两排牙在嘴里颤得快弹起琵琶来了，一说话差点把舌头都给嚼了：“除去些纺织女工、玉石匠人之类的佣工，那合欢宗嫡系，一共只有六人，卑职能安插一人，已是尽力.....”
南城，巴掌大的地方，之前几年间连换数个六扇门总捕，任谁都知道躲着走，朝廷和正派各宗也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把南城当成了合欢宗的流放地，要不然也不至于让自己这种庸人来做总捕，任合欢宗拿捏。
好在历来巡查也是懂事的人，大家都心照不宣。若是有些正派宗门的愣头青来了要，闹腾几日后自知没趣，奉承两句打发打发也就走了。
所以什么大风把您这级别的阎王刮到这犄角旮旯来了呢？是嫌洛阳的日子太平淡了想给自己找刺激？
“能把合欢宗余孽治到只剩六人，那还真是辛苦威总捕了。”
一卷书册被扔了过来，威震天慌手慌脚地接住，粗略一扫，是前几年合欢宗的账目
当然都是假的，陈慕月那小混蛋甚至连编都懒得编，这几本交了公的账目，全是南城六扇门那几个会计靠想象力写出来的，放到档案库里实在是委屈，该放到书店的“幻想小说”柜台上。『地址发布邮箱 ltxsba @ gmail.com』
“那些佣工是怎么回事。”
好吧看来编的还不很差，连洛阳的专员都给暂时蒙住了。
回头请大伙吃饭。
如果大伙能活过这次的话。
“回大人，合欢宗在南城并无出格之举，不过贩卖些女子衣物、玉石.....玉石玩意儿而已，她门内人丁稀少，便雇工而制，再行售卖....”
“她们不开青楼，改卖衣裳玉石儿了？”
“是....”
如果那些乱七八糟的情趣内衣，也都能算是“衣裳”，形状千百怪的玉制角先生，也都能算是“玉石”的话。
“讲讲那六个人。”
“回大人，那六人共是三辈：有三个小的，一个老实些的女孩，叫做白灵，另外两人一男一女，男的叫做胡逸，也就是卑职安插的线人，女的那个名叫江雪，现如今管着些合欢宗大小事宜；再上一辈，共有两女，师姐叫做胡简，师妹叫做顾汐，都深居简出，外人少见；再上，便是个当年剿灭合欢宗时余下的，鹤发童颜，状如稚童，名唤陈慕月，是个......人.....”
“把那六人画像给我看。”
“回大人.....还正在画...”
刺耳的摩擦声。
他那宝贝红木椅子的扶手，已被眼前人无意间捏碎，至于她那表情，虽说不敢抬头去看，想来也不会有多么温和....
两股战战，几欲先走。
“那个胡逸，是你安插进去的？”
“回大人，是卑职......招揽......”
“够了。”
完蛋了。
就凭这女人像对待智障一样的语气吧.......
算了，被免官，总好过那些前任，被合欢宗那个小祖宗悄无声息地给弄死....
“威总捕，希望你明白孰轻孰重，提供些力所能及的配合。”
“回大人，南城六扇门悉数听候调遣，只是....”
威总捕诚惶诚恐地抬起头来，那女子却没再看他，扶住佩刀刀柄站起身来，径直朝门口走去。
“把监区西北角清空，周围的巡逻全都停掉。你，连同你的人，都管住嘴，有些不当看、不当听的，不必我多说。”
“卑职明白！”
脚步声已然远去，威震天总算是松了口气，像是虚脱一样整个人软倒在那椅子上，刚坐下，椅子便哗啦一下散了架，整个人跟着碎木头一块躺在地上，疼得要死又不敢喊出声，生怕把刚才那个母瘟再给招惹回来，只能一脸苦逼看着屋顶处莹莹燃烧的烛火。
皇帝老子的金牌....这娘们说不定是洛阳最高一级的人物...
真倒了血霉了。
妈的....怎么会事呢....南城巴掌大的地方，也都老实了十多年了啊，能出什么事，自己至少也该先听见些风声，怎么就不声不响的把洛阳给招来了？
总不能是合欢宗又准备..
嗐，要真是那样的话，自己操心也没用。
毕竟自己本来也管不住合欢宗那些人，他们也不过是看自己废物，这才给个面子没再闹事罢了.....
就凭陈慕月那个小疯子吧，要是动起真格的来，别说自己了，便是把全天下的六扇门捆到一块，也难说能奈何的了她那种混世魔王....
不费心了，让这娘们和合欢宗斗法去吧。
知难而退最好，要是真起了冲突，只要别死在南城就行.....
全看陈慕月那小疯子的心情了......
...
那好像没什么好看的，明天早上就给大伙都通知一下，随时准备收拾细软吧...
## 4.5
天平山上白云泉，云自无心水自闲。何必奔冲山下去，更添波浪向人间
窗缝里渗进的风吹摇着烛火，三人映在墙上的影子也跟着晃了起来，直到拿一支玻璃灯罩围住了蜡烛四周，只留顶上一面透气，屋里的光才重新稳下来。
淡极始知花更艳，三人衣着皆是一袭素简青纱，此外再无装饰，烛光之下，便仿佛三个仙子般飘渺出尘，又尤以中间那人为甚，洁如莲花，傲如雪梅，真似个谪仙一般与人间格格不入。
“此次下山，虽是要长些见识，却也得万般小心，红尘滚滚，鱼龙混杂，不得不提起些防备。尤其是嫣儿你，还太年幼，遇事须听教诲，绝不可再顽皮，否...”
“好啦师尊放心吧，我肯定会听师姐话的。”安然话音唐嫣连连点头，那束短短的马尾也跟着一块跳跃。
师尊那严肃的色是早已经见惯了的，嘱咐也早把小耳朵听出茧来了，任谁都看得出来小姑娘这点头的敷衍，心里想的满是要去好好看看这山下的世界的，小脑瓜里哪里还有给师尊那些训诫留的位子。
恰是桃未芳菲杏未红，懵懂青涩，久居山中，一入红尘，只见得花花绿绿，目不暇接。
见徒儿这满脸期待的样子，安然她有心再多嘱托几句，可唐嫣这妮子虽然调皮，却又嘴甜惹人喜欢，凡事也懂分寸，从来让人生不起气，只好拍拍唐嫣的脑袋，转头看向恬静地坐在另一边的安洁。
“师尊放心，我会照顾好师妹。”
与小师妹相比，安洁就显得成熟温婉了许多，不像唐嫣那种含苞未放的青涩花骨朵，也不是安然一般饱满绽放的风韵，而是别有一番恰到好处的知性，令人安心，眼角那颗小小的泪痣，又额外添了一份似有还无的淡淡愁思。
这孩子，从小就懂事，把嫣儿托付给她，确实是不必担心。
更何况此番情况特殊，带徒低来游历一番见见世面是明，暗中，她还有更要紧的事情。
## 4.99
夜已深，初春的冷雨里还听不见蝉鸣，鸟雀也都躲进了窝，连雷声都没响过，只有江南杂乱而单调的雨。
南城郊外一处僻居，门轴呻吟着转动起来，将屋中的烛光散出门外，照亮了一身朱红带黑的六扇门制服。
“主人？”除去一道压出来的红印以外，苍白的小脸上几乎找不出血色，可她还是已撑着桌子站起身子，摇摇晃晃地快步走到了门口。
“雨瑶，我说过要你先休息了。”南宫婉摘下斗笠挂在一边，刚松开腰带，雨瑶便已接过了半湿的外衣。
像是没听见她声音里带着心疼的嗔意，雨瑶又摇摇晃晃地飘回桌旁，再抬头时，病弱的脸上又多了几分自责：“饭菜已有些凉了，我再去热。”
为挡雨而披上的宽大外衣已经褪下，南宫婉随手解开正滴着水珠的高马尾，披散的乌黑秀发便立刻如瀑布般垂下，随她迅捷的步伐而急速飘动。
“不凉，不用，我随便吃两口就好。”南宫婉轻轻压住她手腕：“雨瑶，你水土不服，现在就去休息。”
“主人，我我我没事的。”雨瑶结巴间咬了舌头，又忍着疼继续说：“只是之前赶路时难受些，现在安定下来就已经好多了。”
“你...”她最清楚雨瑶的性子，遇事最顺从她，可又最不爱惜自己，执拗得叫人又生气又心疼。眼下说什么都是没有用处的，只有尽快吃了饭叫她放下心才行。南宫婉拉过椅子坐下，胸前沉甸甸的两团撞上桌沿时，能清楚听见湿叽叽一声响，雨瑶却还是站在她身后，两只小手拨开水淋淋的发丝，在她肩头轻轻按揉。
“主人，还顺利么？有哪里用得到我？”
“都还好，合欢宗人数不多，南城换了人以后十几年也没有再生事端。”南宫婉吃得很急，一碗饭两三筷子便少了大半，却又刻意低头遮着角度，让雨瑶看不清楚：“明日我自己去刺探一下就好，雨瑶你安心在此处歇着，绝对不许跟来。”
“是....”雨瑶犹犹豫豫地刚想说些什么，紧接着又是几声咳嗽，声音很轻，因为她故意压抑着。再睁开眼睛时，南宫婉已将饭菜匆匆都咽下，转身拉住她手腕，带到床边推到。
“雨瑶，不必操心了，先把身子养好。”
“主人...我怕本地六扇门与合欢宗有勾结....”
“一帮无能之辈，还没有害我的胆子。”
南宫为她将杯子盖好，想抽手时却又被拽住：“明天我一起去，若是遇上事，多少能有些照应...关心则乱，我怕主人到时激动...”
“听话，先睡觉，有什么事情，明日再说。”
她吹熄了烛火，躺下以后，眼前只留夜色。
南城六扇门的表现已经高过她的期待了。
说破天，他们也只是庸庸碌碌，并没有刻意为恶之心....
但愿此事是合欢宗所为....
千万是合欢宗所为....
不然的话，可就是洛阳....
雨还哗哗的下着，雨瑶的手心很凉，恍惚间，仿佛仍是十几年前，那个冷雨里畏畏缩缩的小叫花子。
她开始怀念大家都还小是孩子的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