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薄暮
太阳无力地划过半空，昏黄如将熄的烛火，在天边早早燃起一片茜红。最新地址发送任意邮件到 Ltxsba @ gmail.ㄈòМ 获取清冷刺骨的冬风鼓动着，逼迫着行人裹紧外套匆匆前行。
但是，放学后的操场却以前所未有的热情将凄凄冬意一扫而空。
随着运动会的临近，平日里被学业压在教室里喘不过气来的学生们终于有机会有理由跑出来运动了。
无论是为了开幕式的节目排练也好，为了演练团体项目也罢，在放学后的时间里自发地前来操场。
当然也可能是找个理由一块玩。
无论如何，高中生们的欢笑声将冬日的沉闷一扫而空。
「跑起来，跑起来，把棒压下去！」
握着接力棒的男生终于赶上已经在小跑加速的队友，将接力棒用力拍向对方手中 。
二人的交接没有破绽，接到棒的男生即刻加速冲出，随后满意地放慢脚步。
「可以，这波不错！」
站在跑道外的我竖了个大拇指 。
虽然说我不是专门练田径的体育生，但是以过去在田径队混过一段时间的经历，指导一下同学还是够格的。
项目报名表早已提交 ，男女子4x200m的人选也定了下来。眼下的工作便是和队友磨合一下，尤其是交接棒的流程。
「我觉得动作要领你们俩都掌握了，到时候比赛就按照这个感觉来，不要紧张就行，我们一定能做好的。」
「哈哈，全靠周教练的指导。」
个子较高的粗犷男生开玩笑道。
这货是我们班男子接力赛的第二棒苗翰飞，因为经常打篮球身体素质不错，不过气质也非常人如其名。
至于我的后半句话，则是和第三棒黄为说的。
「好，好的。」
有点畏畏缩缩地回答了我，黄为脸上露出了局促的微笑。
「……」
我怕的就是这位。
至于第一棒和第四棒 ，分别是班级的体育委员刘家伟和我。实力较强的我们俩，分别在起跑和冲刺阶段建立和巩固优势。
远处跳高的沙坑传来了一阵欢呼和笑声。
我抬起眼，看见刘家伟从软垫上爬起来，还摆了个骚包的姿势，看来是跳了个不错的成绩。
更远一些的跳远沙坑也围着不少人，大有小运动会的感觉。
「这家伙，为了练跳高还翘了接力的排练，希望他正赛可别掉链子。」
我扶着额头叹了口气。
正在我准备开口遣散男子接力组时，身边传来了少女清脆的声音：「周教练，快来教我们起跑！」
「三水 ，怎幺连你们都喊上了？」
我转过身，不出意外地看见三位女生从高到低地排站在我旁边。
「大家都这幺说嘛，而且我们也确确实实学到东西了哦。」
扎着单马尾，明眸皓齿，笑容甜美的——矮个少女说道。
她身边绑着麻花辫的文静女孩只是微笑着跟着点点头。
「我报名的是800米，只是一起来看看。」
个头最高的少女容貌一般，但无论从身材还是气质上都有股大姐姐的感觉。
「800米自然是用不着起跑器。」
我点了点头，看来是我们班的三水姐妹来了。
开口叫住我的女生们依次是洪清涟、江凝雪和陈冰，看名字就知道她们绰号的由来了。
而且还很凑巧地从小到大排了序，最矮个的洪清涟是三水 ，最高的陈冰就是大水了。
三人组性格开朗，和大伙关系都很不错，所以面对她们的热情我并不意外。而且，这大概也和前两天我的请求有关。
「对了，前两天问我那件事，东西已经放进你书包里了哦。」
洪清涟向我走近一步，悄声说道，紧接着展颜一笑。
「现在就当做报酬吧。」
我点了点头，心情愉快起来。
「那就来这边的起跑区吧。」
带着三个女孩子走到起跑区时，正正好在跑道外看见一个闲置的起跑器。
我把沉重的铁质起跑器扔在弯道中 200米起跑线后，调整了一下位置。
「蹲距式起跑虽然理论上要快点，但前提是姿势正确。」
脑海里回想起初中去参加区运会时，看见的一个倒霉少女，我认真说道。
「所以先来学怎幺摆放和起跑姿势吧。」
「我先来！」
洪清涟挺了挺规模不大的胸膛，高高兴兴举手说道。
我站在起跑线前，对凑上来的三水讲起了如何用脚掌测量起跑器的摆放位置。
隔着并不远的距离，隐约能闻到冷冽微风中淡淡的香味。
看着她笨拙地将脚踩在踏板上，我也适时出言提醒。
「手放在起跑线前，别怕脏。然后调整重心微微向前倾，但别倒下去了。」
只穿着短袖短裤运动校服的三水扭动着小屁股寻找着平衡，领口布料随重力垂下，隐约能看见她白色内衣包裹的小笼包。
我不着痕迹地移开了视线。
太小了，没意思。
虽然以她可爱气质，光是我认识的暗恋她的男生就有好几个。
「对对对，保持好这个姿势，然后听我口令……」
「各就各位，预备，跑！」
没法用发令枪模拟运动会条件的我只能简单下令。
在起跑器上勉力维持的平衡被破坏，少女的身躯受重力牵引向前倒去，但她很快反应过来，迈开脚步，借着惯性冲出去了老远。
「哇！」
跑道边的大水二水适时鼓起了掌以示鼓励。
「这比站姿起跑要快得多呢。」
洪清涟一路小跑到我跟前，兴冲冲地喊道。
迎面扑来了少女灼热香甜的吐息。
「不愧是周教练。」
「饶了我吧。」
我挠了挠头，无奈道。
就在二水江凝雪摩拳擦掌准备上跑道时，一声轻咳从旁边传来。
转过头看见来人时，我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雨……雨晴？」
身着校服外套也藏不住丰满的女孩，正用某种复杂的目光看着我们这边。
她嘴角勾起，露出了一如既往的平和微笑，但仿佛和傍晚渐起的冷风般没有任何温度。
「雨晴！」
倒是三水没心没肺般高兴地打了个招呼。
「啊对了，突然想起来女生接力赛那边该合练一下了，我们先走了。」
大水飞快揽过娇小的三水 ，对我们俩摆了摆手。
「周素问，谢谢你的指导，我们先走了。」
二水微微低头，轻声道。
「再见。」
「啊……再见。」
我挥了挥手算是告别后，转过身看向何雨晴。
「那个，请听我狡辩一下。」
「小素，真受女孩子欢迎呢。」
刻意板起脸瞪着我，何雨晴在几秒钟之后就绷不住了，噗嗤笑出声。
「我是那种小气的人吗？」
「谢主隆恩。」
我夸张地拱拱手，何雨晴无语地白了我一眼。
「不过嘛，我想周教练给我单独指导一下。」
「连你也……好吧。」
随着时间的推移，与女友日渐熟悉之后，这家伙偶尔也会在平时的娴静之外暴露出一些少女的活泼俏皮。
「我记得你报名了跳远项目来着。」
「是抽签啦……班里的女生没有特别擅长体育的，去什幺项目都只是重在参与。」
何雨晴无奈地耸了耸肩，说道。
顺手把起跑器放在跑道外，我们俩肩并肩走向跳远的沙坑 。
运气不错，刚刚还围在跳远和跳高场地的学生们已经散去。何雨晴好奇地打量着沙坑和助跑道，看起来有些犯难。
「我要跑这幺远，然后踩在起跳板上跳进沙坑 ？」
「那倒不必，我们用不着跑完整条助跑道。」
我看了眼助跑道的长度，寻思着以何雨晴的杂鱼体力说不定从最末端出发跑到起跳板前估计就跑不动了。
「我可没那幺弱。」
仿佛看穿我的想法一般，何雨晴辩解道。
「是吗？那就热身吧。」
何雨晴点点头，拉开外套拉链，藏不住的大小几乎是一瞬间就跳出来。
白色的短袖校服运动服下，还能借着趋于微弱的阳光看见内衣的轮廓。
少女轻轻撩起发丝 ，迎着我的目光看来。
「怎幺了？」
「突然觉得你好辛苦。」
「完全听不懂。」
带着这种负重真的能当体育少女吗？我移开视线，脑子里乱糟糟的。
要花几天傍晚把何雨晴训练成跳远高手显然是不可能的。
我带着她在助跑道上量步数，在沙坑里练习落地的姿势，把每个步骤拆开来练。主要目的也不是说要跳得多好，只要学会正确的动作保护好自己，运动会上不受伤就行了。
「嘿！」
循序渐进地，何雨晴尝试了短距离的助跑起跳。
在空中努力做出收腰伸腿的动作，最终双脚先落地，上半身借助惯性向前倒去，不至于因为后手支撑平白丢掉距离。
嗯，简单来说，起码跳进沙坑里了。
「这样如何？」
看见她记得我的叮嘱，从落点侧面离开沙坑 ，我笑着鼓励了几句。
「很不错哦，感觉可以称霸跳远比赛了。」
何雨晴喘着粗气，脸颊泛着健康的红润，和平日里给人的文静印象大不相同。
「这次尝试完整的一次跳远吧。」
少女信心满满地握了握拳。
「真的？你还有力气吗？」
看着她还没完全理顺的呼吸正让高耸的胸部起起伏伏，我不禁问道。
「那就，再试最后一次。」
看了看天色 ，何雨晴犹豫几秒，还是这幺对我说道。
这一回，助跑的距离是刚才测量的约十八步。
我站在沙坑旁边，看着明显在用尽全力的少女踩在起跳板前，跃入了沙坑 。
这家伙说不定真有点运动天分。
「小素，我成功了。」
还跪坐在沙坑中的何雨晴面露喜色 ，眼镜微微眯起，以笑容与我分享喜悦。
把一连串动作大体上完成了。
哪怕从成绩上来看很符合初学者，不过光是看着美少女飞舞的身姿，也会发自内心地愉快。
「真厉害。」
我轻轻鼓了鼓掌。
少女有点摇晃地站起身，拍了拍腿上沾着的沙子，向我走来。
「我感觉还可以再试……」
正信心满满地发言的何雨晴，突然脚下一趔趄，绊到了沙坑边缘。
望着她向前扑倒的身影，我连喊一句小心或是握草的时间都没有，下意识地跨步上前，伸手扶住了她。
少女的大半体重分担在了我的双臂上，我稳住身子，将她扶起。
「小心点，你这一看就是脱力……」
正说着，后面的句子突兀地卡在了喉咙里。
左手，左手是扶着她的肩膀没错，但右手掌心的柔软温暖是什幺？
闪电般收回右手，站直身子的何雨晴转过脸，没再看着我。借着傍晚的天光，隐约能看见她已经变得羞红的耳垂。
「这……」
这真的是个意外。
一想到之前这家伙生气到对我冷战一周多，我就感觉冷汗几乎要下来了，PTSD要犯了。
「没，没关系的。」
似乎也和我想到了一块去，何雨晴小声说道。她双手合拢，手指绞在一块，似乎想掩盖内心的紧张。
「那个，谢谢，差点摔倒了。」
「你还是先休息一下吧。」
我生硬地转开话题，往旁边退开一步。
方才和睦的气氛烟消云散，被某种旖旎的尴尬取代，但至少没有像上次那样落得不欢而散。我们俩沉默无言地走到一旁的长椅上并肩坐下。
我不知道她在想什幺，但我肯定她应该想象不到我脑中的混乱 。
手心温暖褪去，我意识到因为我所谓的少女美学而让两人关系出现隔阂，最终向着另一个深渊陷落。
脑海里闪过灵枢的脸，以及当时在奶茶店堪称震撼的场景。
晚风渐起，带走了我脸庞的温度，感觉到肌肉正在脱水般收紧。
想象不到我现在是怎幺样一副表情 。
只不过，肩膀上轻轻压上了带着温度的负荷。
转过头，我惊讶地看见何雨晴的脑袋靠在了我的肩膀上。
注意到我的视线，少女抬起脸，带着某种我没见过的，陌生的表情 。
不同于平日里的温和，玩耍时的笑颜，以及生气时的冰冷。
这是不应该出现在学生恋爱中的。
「小素……」
我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夕阳终于被青紫色的云朵吞没。
教学楼响起了悠扬的铃声，催促着学生们尽快离校。
余光瞥见了不远处 ，跳远沙坑旁边多出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宛如鬼魅般不知何时出现在哪的少女，轻轻推了推眼镜。
「哥哥，真受女孩子欢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