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拥有春天》

    24

    我是被刺眼的阳光弄醒的，睁开眼睛，是一股熟悉的甜香，淡紫色小花的被子明显不是我用的，入眼的老旧家具让我意识到，我没睡在自己熟悉的床上，可这床让两个星期没好好睡过觉的我彻底地安心：我平安地来了，还睡在一张踏实的床上。更多小说 ltxsba.top地址发布页 ">ltxsba@gmail.com

    我伸了个懒腰，坐起来，老旧的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ldquo;你醒了？我梦中的声音问道。

    ∓ldquo;嗯！我下地，地上放着一双崭新的皮拖鞋，∓ldquo;你在哪儿？

    ∓ldquo;阳台上！那声音欢快地答。

    我撩开白纱帘，她穿着睡衣，手里捧着本书，坐在阳台的藤椅上，北京城秋日最美丽的阳光给她全身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金光，她如阳光般灿烂的笑容瞬间融化了我 。

    打开门，空气里是北京秋天特有的甘甜味道，她伸开双臂，∓ldquo;抱抱我！

    我一步迈到她身前，微微弯下腰，双手用力，她跃入我的怀中，温暖，馨香，柔软，我搂紧她，就像终获追多年的珍宝，∓ldquo;辛夷，我爱你，和我在一起吧！

    怀里的珍宝动了动，抬起头，∓ldquo;耿逸飞，我爱你！

    这应该是我这半生辛苦最丰硕、最美好的收获吧！

    我吻住她，温柔地、急切地、凶狠地、挑逗地、缠绵地

    ∓ldquo;去，去，去，别看了，小孩子，不学好！哐当一声，对面的窗子重重地关上。

    真是少见多怪，∓ldquo;没见过你爸你妈亲嘴啊！都学好了，能有你！

    她满脸通红，∓ldquo;放我下来，我还得在这儿住呢！

    哼！等A8立项，这里拆了，到时候就乖乖跟我走吧！∓ldquo;好！好！不在你这儿！那到我那可以了吧！我把她抱进屋才放下。

    她用一根手指狠狠地戳我的胸口，∓ldquo;你那才是虎穴狼窝，住的不是流氓无赖就是长舌妇的亲戚，好不容易有个著名音乐家，还把你这块朽木当美玉，我再也不去你那了！

    那可是我姐辛苦了半个月给我挑的，让她几句话就贬损成这样，我揉揉胸口，∓ldquo;那你说哪儿好？咱们就去哪儿？

    ∓ldquo;就这儿最好！她挑衅般地双手叉腰，挺起了胸。

    我揪住她的鼻子，∓ldquo;好！好！好！这儿好，哪儿也不去！就这儿了！

    她伸出手，∓ldquo;拿来！

    不会吧，我刚夸过她这儿好，这就要管我要昨天的房钱了？可我要是真的给了，估计她完全有可能现在就手把我从窗子扔出去，我还是先装傻吧！ ∓ldquo;拿什么？ 

    ∓ldquo;你昨天怎么进来的？

    ∓ldquo;从大门进来的！这我还是理直气壮的！

    ∓ldquo;你怎么从大门进来的？

    ∓ldquo;你怎么从大门进来的，我就怎么从大门进来的！她这是问弱智儿童吧！

    ∓ldquo;我用钥匙开门进来的！

    ∓ldquo;我也用钥匙开门进来的！这还用问！

    ∓ldquo;你的钥匙哪来的？

    真是个复杂的历史问题，我是实话实说还是沉默是金？∓ldquo;那个这个

    她一手叉腰，一手举到我眼前，∓ldquo;拿来！

    我叹了口气，历史问题总是一言难尽！可纠结历史就不能进步，还是吃了眼前亏吧！

    于是乖乖地到客厅从外套口袋里掏出那套钥匙，难舍难离地递给紧跟在身后的她，∓ldquo;我可帮你打扫过卫生！还送你去过医院！

    ∓ldquo;你还气过我，吓过我呢！她恶狠狠地夺过钥匙，转身去了卧室。

    我跟在她身后，低声下气，∓ldquo;那也算功过相抵了吧！

    她头都没，∓ldquo;是否功过相抵得我说了算！

    司马迁之流听了这话八成得爬起来和她理论一番，可我现在喜怒哀乐全在她手上，哪敢和她理论？

    她打开大衣柜的门，拉出抽屉，取出一个精巧的木盒子，盒子里装的满满的全是各种钥匙链，∓ldquo;从小我就喜欢收集钥匙链，今天给你献献宝。

    我没情绪地瞥了一眼，∓ldquo;嗯！都挺好看的！好看和我有什么关系？

    她翻了翻，钥匙链们争先恐后地发出欢乐的声音，∓ldquo;你喜欢哪个，挑一个，送给你！

    我要那中看不中用的钥匙链干嘛？∓ldquo;都喜欢，你都给我？都说打一巴掌给颗甜枣，她这是打我一闷棍，顺便再踢到沟里吧！上吵架我不记得说过什么过头的话啊！她至于嘛！

    她哼了一声，∓ldquo;你要是不要可别后悔！

    我干过无数次强买强卖的事，被威胁着强行送礼今天还是头一，可我敢不要吗？∓ldquo;你随便拿一个吧！万一我选中了你最喜欢的，你又舍不得多不好？

    ∓ldquo;今天我心情好，随你挑！钥匙链们又耐不住寂寞地欢呼了一把，心情好？不是成心气人是什么？

    我随手指了指，∓ldquo;那就这个吧！

    她拿起来，是个金属的小房子，拇指大小，房顶上做了两个眼睛的样子，镶了两颗闪闪发光的碎钻，样子很可爱，∓ldquo;你倒是会挑！

    唉！我说什么来着，挑着了人家的心头好吧！∓ldquo;那个你要是真舍不得就算了！

    她没说话，把落选的钥匙链们又关进了暗无天日的盒子。

    然后打开另一个抽屉，拉出个黑色的天鹅绒大盒子，打开，盒子里塞得满满的，个别的东西我熟悉得不行，我的呼吸一下紧了。

    她留恋地抚摸着那个磨得锃亮的小金牛钥匙链，轻轻取下钥匙，把钥匙链放进了妈妈留下的装戒指的小包，紧紧地系上绳子，放在盒子里，盖上盖子，推进抽屉深处。

    接下来，她她居然用我刚刚∓ldquo;选中的钥匙链重新穿好了钥匙，转过身，用两根手指捏着钥匙链，那两个被我无数次抚摸过的钥匙就像伊甸园里最甜美的苹果，在我眼前悠悠荡荡，∓ldquo;给你，以后自己开门，别把车停在大庭广众之下，邻居大妈问了我俩个礼拜！净给我找麻烦！还有，这钥匙链可是你自己挑的，后悔了可别说我早没告诉你！

    她怎么那么多话，我一把抱住她和钥匙，心满意足地堵上了她的嘴

    咕噜咕噜的声音，是我俩一起发出来的，她又抓住我的头发，把我从她嘴里拽出来，∓ldquo;饿死我了，过来吃饭，吃完了陪我去买东西，然后打扫卫生，就等着你来干活的，别想偷懒！

    我现在应该有资本挑剔了吧！∓ldquo;饭不好吃，我可不干活！

    电饭锅里是热气腾腾的紫米八宝粥，新买的小烤箱里是温热的煎饺子，∓ldquo;尝尝饺子好吃吗？这是我特意跟于大嫂学的！

    我咬了一口饺子，三鲜馅的，虾放的多，又放了点糖，更鲜了，∓ldquo;馅不错，就是这包的手艺，啧啧，下我得亲手教教你，省得出去丢我的人！

    ∓ldquo;吃饺子还堵不上你的嘴！她乐呵呵地喝了口粥。

    我喝了口粥，鲜香软糯，∓ldquo;想堵上我的嘴，方法太多了，吃完了咱俩再交流一下！

    看她立起的眉毛，我满足地又夹起个饺子，成功地堵上自己的嘴。

    Erc接我电话的时候，明显地愣了一下，∓ldquo;今天？伙计，你要么马上来，要么就是下周。

    我一把把她推进卧室，∓ldquo;快换衣服，马上出门！

    她直到坐进车里还在不满地嘀咕，∓ldquo;剪个头发，至于吗？我衣服还没洗完呢！

    我趁着等红灯的机会看看后视镜，∓ldquo;要不我没去见别人，我这脑袋让谁看见，非以为我十年没剪过头了！

    她摸摸我的鬓角，∓ldquo;没觉得有什么不一样啊！

    可这话到了Erc那里就是使劲跺了跺脚，伸出兰花指，∓ldquo;你顶着这脑袋草也敢出门，丢我的人！坐下！

    我冲她做了个鬼脸，乖乖坐下。

    应该是我这眼看坏了，Erc走到她身边，绕着她转了转，看她不知所措的样子，我别提多开心了：落到Erc的魔掌，没人能轻易逃出升天。

    Erc指着她就像指着我家的破口袋，∓ldquo;你领来的？

    ∓ldquo;我女朋友！有啥指教？我从来没有地理直气壮。

    ∓ldquo;做什么工作的？Erc来到我身后。

    ∓ldquo;刘小开的同事！

     ∓ldquo;嗞嗞，算你有眼力！女律师，过来，坐下！Erc指着我身边的唯二把绿色椅子，∓ldquo;今天既然来了，再这样出去就是丢我的人！

    她嘀嘀咕咕，∓ldquo;我不烫，不染，不能太短、太花哨！

    Erc哪里被别人提过要求，∓ldquo;女律师，女朋友，到了我这里只有像你男朋友一样，闭-上-眼，闭-上-嘴！

    Erc真是我的好兄！我得意地嘿嘿笑出了声，闭上眼睛。

    睁开眼睛，她还坐在我身边听话地闭着眼睛被Erc修理着。

    她的头发只被剪短了一点，却修剪出了更多的层次，脸的轮廓更清晰，人更年轻，活泼！

    我静静地看着她，就像看到了过往的岁月中我们两人的聚散和蜕变！

    她一定也被自己的新形象惊呆了，微微有点羞涩地和Erc道谢，Erc却很大度，∓ldquo;你不提要求就是对我的最高要求！

    从Erc那里出来，她拉着我的手，∓ldquo;Erc倒底是什么人？我也没看出来你的头发和进去前有什么不一样啊？

    Erc的手艺如何众人自有高论，可他的嘴快却是我此刻最需要的，也许用不了一个星期，我的朋友圈里都会知道我已经有女朋友了！∓ldquo;那个，男的吧，剪得好坏就是个习惯，你觉得他手艺如何？

    她忍不住在经过的玻璃窗前得意地来转动，∓ldquo;雅欣要是见了我这样，准得管我要他的电话！

    ∓ldquo;哼，Erc要是见了方雅欣，非得打起来！哪个肯让人啊？

    ∓ldquo;谁说的，雅欣脾气最好了！

    ∓ldquo;这青天白日的，让你这么一说都伸手不见五指了！

    ∓ldquo;耿逸飞，你再胡说我把你从我那轰出去！

    ∓ldquo;正好你我到我那去！

    ∓ldquo;我才不去你那个腌臜、龌龊的是非窝！

    ∓ldquo;哟！谁又惹着大律师了？说来听听。

    ∓ldquo;我不告诉你，就不告诉你！

    ∓ldquo;你要不说，我可在这亲你了！

    

    我们手牵着手，走在北京城仲秋的阳光下！

    25

    坐在茶水间隔壁最大的益处就是能收集到所里的各类八卦，当然最好角不要是我。

    至于坏处嘛，就是我本人或者我的办公室内不能有任何风吹草动，否则一定门庭若市。

    就像此刻，所里几乎所有的女性，除了闻律师，都在打听我的新发型是谁的手艺，这好办，给她们Erc的电话，至于价钱，我是真的不知道，耿逸飞在Erc那是记账的，作为他的女朋友，以后我也记账，记在他的账上。上和他吵架之后，估计我要是再和他提钱的事，他真的能拿起Erc随便一把剪刀亲手替我剪头发！他清楚我有多喜欢这新发型！

    看着同事们拿着名片，脸上带着各异的表情离开标准间，我心里松了口气，正准备关上门，刘律师端着咖啡进来了。

    上次在他面前哭过之后，刘律师对我的态度没有变化，可我在他面前却放松了很多，所以我只是咧着嘴站起来，而没像以往似的胆战心惊---上班时间带头开茶话会，∓ldquo;刘律师，您好！

    刘律师嘿嘿一笑，∓ldquo;辛律师，最近工作忙不忙啊？

    ∓ldquo;还好！刘律师总揽全所的业务，不会要给我派什么特别的活吧！

    ∓ldquo;还好就行，工作嘛天天都干不完，要多注意身体， 啊！

    ∓ldquo;谢谢刘律师！刘律师怎么对我这么关心？

    刘律师放低了声音，∓ldquo;辛律师，我听说耿逸飞有女朋友了，你知道吗？

    我看着刘律师，看他眼里越来越浓的笑意，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发出只有蚊子能听见的声音，∓ldquo;嗯！我也是刚知道！

    刘律师哈哈大笑，估计全所都听见了，∓ldquo;真是大快人心啊！他骚扰了我那么些年，以后终于可以清净了！那我可以向他女朋友告个状，诉诉苦吗？

    耿逸飞，看你给我惹了多少麻烦！我恨铁不成刚地咬着嘴唇，∓ldquo;刘律师，既往不咎，从今天开始算起，应该可以吧！

    刘律师喝了口咖啡，点点头，抬高了眉毛，∓ldquo;落在你手里，他真是前世修来的！

    刘律师离开我办公室没一会儿，我放下手里的文件，随着同事们来到大会议室：今天是例行的月末全所大会。

    一进门，吴律师和彭律师向我招招手，我向他们走过去。

    吴可律师是我同门师兄，在学校我们就认识，关系一直不错，他在刘律师那组，是有名的拼命三郎！

    D大毕业的彭思齐律师是个寡言少语的狠角色，听说在段任那组是最受器重的年轻人！

    吴律师让我坐在他们两人中间，和我咬耳朵，∓ldquo;刘律师今天要发火！

    我诧异地看着吴律师，这事还有提前说的？

    吴律师笑着冲我点点头，一副看好戏的表情！

    我扭头瞅瞅彭律师，他和任一组，一定有内幕消息，彭律师没说话，只是用目光示意我看向会议室中间的大会议桌。

    大会议桌周围围坐着五个原始伙人和目前在北京城的所有高级伙人，我特意看看刘律师，他和刚才在我办公室说耿逸飞的时候没啥两样啊！

    可轮到刘律师发言的时候，他就完全变了个人。

    刚和刘律师接触，都会觉得他不苟言笑，熟悉之后，他还是很爱开玩笑的，但这并不意味着他这个人好说话，吴律师就私下和我抱怨过刘律师在工作上不近人情的苛刻要求。

    此刻的刘律师就像头被激怒的棕熊，咆哮声荡在整个大会议室，∓ldquo;我晚上十点和女律师关起门谈话怎么了？我和她谈了什么就和吴律师、彭律师谈了什么！想知道我们谈了什么，等你当上伙人，我也和你谈，凌晨一点也行，你什么时候忙完工作我就什么时候关上门和你谈！

    这这说的是我吗？我惊异地看着刘律师，这都什么事啊？我怎么什么都不知道？

    刘律师的吼声继续冲击着我的耳膜，∓ldquo;人家忙工作没时间吃饭，我贡献两颗巧克力怎么了？和我一起加班的，哪不是我买夜宵？

    吴律师轻轻捅捅我，他在笔记本上写下一行字：∓ldquo;说老刘吃窝边草就是找死！

    ∓ldquo;我把她说哭了怎么样？咱们所哪个女的没被我说哭过？要是有，告诉我，会后到我办公室我立刻说哭你！啊！对不起，闻律师，我从没当面说过您的，对吧！背后嘛好像有几次，不过都是好话！会议室里冒出了几声笑，我也没忍住。

    ∓ldquo;哼！关上门十五分钟又怎么了？有本事你别背后说，给我家领导打电话，我家领导保证告诉你，十五分钟，你满意，我还不满意呢！也太低估我家老刘的能力了！沉默了五秒种，大会议室里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和能冲破屋顶的笑声！

    会后，吴律师，彭律师和我挂着满脸的笑意被于律师叫到他的总统套，于律师的秘书小韩正要关上门，被吴律师开玩笑地止住了，∓ldquo;哎！小韩，别关门，我们这么多人可更说不清了！

    我气得踢了吴律师一脚，∓ldquo;捂不住，等你太太给你生个儿子，你再笑！吴律师的太太下个月就要生了，吴律师的心愿是生个和太太一样漂亮的姑娘！

    于律师也笑了，∓ldquo;你们刘律师就会耍嘴皮子，要是我，非亲手把那个造谣的送进去不可！

    我们都相信于律师会这么做，也一定能做到！

    大家又笑了！

    可听了于律师接下来说的话，我们谁都笑不出来了！

    ∓ldquo;叫你们三个过来是为了甘肃项目的事，我本来定了后天机票去的，可早晨刚谈了个案子，人命关天，今天晚上就要飞过去。这次要占用你们的私人时间，非常抱歉，可我已经和那边的老人孩子都说好了，不能不去，你们看看，谁去？自愿啊！

    坐在我左手的吴律师，他太太马上要生了，现在无论如何走不开。右手的彭律师，他们组本来就全国各地跑，一个项目常驻一地几个月是常事，现在难得的假期和家人团聚。

    本来我计划假期小镇看爷爷，看来得延后了。

    至于耿逸飞，不知他是否愿意重温一下随军家属的感觉？

    我伸出手，∓ldquo;女士优先，你们要是没意见，这次我先去看看，正好还没去过那边呢！

    于律师把票递给我，语重心长，∓ldquo;项目的事来三天就够了，剩下的时间你自己安排吧！

    可到了耿逸飞那里就变成了，∓ldquo;剩下三、四天，不长不短的，怎么安排？于哥这可是成心的！

    我白了他一眼，∓ldquo;你要是不愿意去，我自己去！他现在恨不得24小时缠着我，我能一个人清净清净多好！

    他马上改口，∓ldquo;好好好，我当随军家属还不行，嘁！我都当了三十多年的随军家属了，经验丰富着呢！

    经验丰富的随军家属替我改了机票---改成商务舱，∓ldquo;于哥跟真的似的，让你假期出公差还好意思给你订经济舱，他准知道我和你一道去，纯粹是成心让我出血，哼！下给你们付钱的时候我得把这笔帐找来！

    他还打了两个大的不能再大的行李，因为他去过那里，∓ldquo;你这娇小姐哪受得了？

    一旦变成男朋友，男人这种生物都这么矫情吗？

    事实证明我错了！

    下了飞机，我遇见了一个人，不大应该此刻出现在这离京千里、偏僻小机场的人：王承志王医生。

    其实是王医生叫住了我，∓ldquo;辛律师，辛律师，辛夷！

    我转过身，实实在在地愣住了，站在我面前笑容满面的王医生剃着光头，那口令我印象深刻的大黄牙现在更是过目难忘---居然箍上了银亮的牙箍！

    王医生背着醒目而巨大的登山包，手里提着电脑包，伸出手和我握手，∓ldquo;辛律师，你也是这班飞机啊！怎么没看见你？

    我激动地握了握王医生的手，左右看看，∓ldquo;真是巧，王医生来旅行的？你一个人？雅欣不想见耿逸飞躲起来也正常，可没听她说有这个计划啊！不过恋爱中的女人脑子一热做出什么都正常！

    王医生嘿嘿笑笑，∓ldquo;我和辛律师一样，是公差。他推推眼镜，∓ldquo;宋院长今年让我领队到Q县，一个月！

    ∓ldquo;那太好了，咱们一起去吧！能和王医生这样时时看我脸色的人聊聊天多舒服！

    ∓ldquo;吭！吭！有人明显不乐意了！

    王医生又伸出手，∓ldquo;小飞，你也来了！

    他今天估计就带着鼻子了，又哼哼了两声。

    王医生倒是没和他一般见识，∓ldquo;抱歉啊！辛律师，我也想和你们一起去的，可我师他们现在还在火车上，我坐飞机早来是为了和上面的医院接洽联系设备什么的，估计你们都快来了我才能出发！

    唉！这趟公差指不定得多窝心呢！∓ldquo;王医生，那我们北京再见吧！你多保重！

    王医生特别厚道，∓ldquo;辛律师，出门在外多注意身体，尤其是饮水，别大意了，你有我的手机，万一有情况给我打电话！嘿嘿！当然最好没情况！

    我舍不得地握了握王医生的手，∓ldquo;王医生，谢谢你！

    王医生咧开嘴，全面展示着他醒目的牙箍，∓ldquo;辛律师，应该是我谢谢你才对！他低声在我耳边解惑，∓ldquo;在你眼里我好像只有这一个小小的缺点！说完，他给了我一个更加灿烂的笑容！

    我刚挥手告别王医生，身边的人立刻长出了嘴，∓ldquo;这个卡西莫多怎么到哪儿都改不了追着小姑娘献殷勤的毛病！

    什么卡西莫多，就他那样子还敢说别人，我不屑地看了他一眼，∓ldquo;人家王医生高高大大，白白净净的，哪像你，过会儿天黑了，我一转身都找不着人！

    他恶狠狠地抓住我的手，向出口走，∓ldquo;你跟他什么关系啊！净替他说话，下再让我看见他这么和你说话，我真揍他！

    我气得用大拇指掐他，∓ldquo;人家王医生可救过你的命，下你再用鼻子和人家说话，我真让他把你扎的只能用鼻子说话！

    他站住，皱着眉头看我，∓ldquo;卡西莫多救过我的命？

    ∓ldquo;就你恶心想吐，又吐不出来，还不愿意去医院那，人家王医生到你公寓扎了两针你就好了！我故意恶心他，∓ldquo;要是真去了医院，都不知道把你送妇产科还是胸外科，亏人家王医生还替你保守秘密！

    他恼羞成怒，一把紧紧搂住我的肩膀，∓ldquo;一口一个人家王医生，他到底是哪家的，今天你要是不给我说清楚，我让你知道知道随军家属的手段！

    我立刻闭上嘴，雅欣可没让我替她公开王医生到底是谁家的！ 

    26

    俗话说强龙压不过地头蛇，用在R市，真是再适不过了！

    方鸿欣就能隔着大半个省，每次都在我走出机场的时候预备好一辆车。

    车还是小马开过来的，第一次来R市就是小马来接的于哥和我，小马兢兢业业地把车开到Q县，把我们交代给县里的战友，留下车才离开。之后我再来，不论是一个人还是和于哥他们，都让小马把车留下，自己开。

    小马看见她明显愣了一下，也是，这几年就闻律师一个女的来过，我给他们俩介绍，∓ldquo;这是辛夷律师，这是小马，方鸿欣他们那的！

    小马笑呵呵地冲我俩敬了礼，接过她手里的行李放车上就告辞了。

    我把行李放好，拉着她就开车了，从机场到Q县至少要开三四个小时，再开到乡里还要三个小时，今天我们能不能开到乡里还是个未知数。

    在飞机上她就对这里好奇的不行，也难怪，她从小长在美丽富庶的江南鱼米之乡，哪见过这样除了黄土就是蓝天的景象。∓ldquo;耿逸飞，要是让你一辈子在这种地方，你受的了吗？她从上了车就扭着脖子看窗外。

    ∓ldquo;那得看在这儿干什么。我拉过她的手放我腿上，这人跟小孩儿似的，一看见新鲜的东西眼里就没我了，∓ldquo;要是像方叔叔和鸿欣他们，我也就认了。像小马似的，只是来这当几年兵，我也没问题！可万一我要是生在这儿，长在这儿，可真不好说了！

    她头都没，∓ldquo;说来听听！

    我想了想，∓ldquo;如果我从来没读过书，也没见过外面的世界，也许真的就像这里的很多人一样，一辈子就这么过了。幸福、快乐和满足这些东西真不好下定义，每个人说的都是自己的感觉，谁的定义都是一种偏见。可如果我读过书或者见过外面的世界，我就一定要试着过过不一样的日子，也许这和性格有关吧！我也说不好！

    她突然过头，∓ldquo;如果你是个女的呢？你怎么办？

    我看着前方一望无际、毫无变化的黄土，∓ldquo;男的，女的有什么别吗？

    她拍拍我的腿，∓ldquo;在城市里也许别小一点，在这种观念不一样的地方，就是天和地！

    ∓ldquo;哦！我点点头，∓ldquo;我没觉得男的和女的有什么不一样，你和卡西莫多不是要把我送妇产科吗？

    她狠狠地拍了下我的腿，∓ldquo;妇产科太便宜你了，直接让你去雅欣那试药才适！

    我摁住她的手，∓ldquo;你再乱动，我可真开沟里去了！

    到第二个休息站的时候，她和我换了位置，想试着开开，我仔细交代了离和油门的窍门，又叮嘱她，∓ldquo;这种国产吉普的离和油门踩起来有技巧，掌握好了挺好开的！

    刚开上路的时候，她有点紧张，开了一会儿，她果真摸到了窍门，我微微调低了座椅，看着她的侧脸，听她说刘小开如何咆哮会议室，之后茶水间的窃窃私语，在蓝天暖阳下，分外地放松，放松得眯上眼睛，渐渐地睡着了

    睁开眼睛天已经黑了，看看表，我这一觉居然睡了三个多小时，∓ldquo;嘿嘿！辛苦了，女司机！

    她凝神看着黑黢黢的前方，∓ldquo;这路挺好开的，再有一个多小时就到了。

    我坐直了，∓ldquo;前面停下来，我开吧！让一个女的开车，男的睡大觉，说出去，我今后别出门了!

    她撇撇嘴，∓ldquo;刚刚也不知道是谁说的要去妇产科，睡醒了倒明白男女有别了！

    我自小就明白男女有别，可到了乡里的招待所，她就不在乎男女有别了：招待所都是四人一间的，她看着形同虚设的门锁和分不清颜色的床单，紧紧拉住我的手，∓ldquo;今天晚上你也住这间，行吗？

    我心花怒放，∓ldquo;说你是娇小姐，你还不信！

    我们来得太晚，吃饭的地方都关门了。我给她倒了杯热水，拿出压缩饼干，∓ldquo;来，娇小姐，尝尝咱们的军需品，还没正式装备呢！

    她皱着眉头咬了指甲盖大的一口，∓ldquo;这是什么？当兵的就天天吃这个？

    我恶狠狠地咬了一大口，∓ldquo;这可比我小时候吃的强多了，当兵的也不是天天吃这个，他们伙食挺不错的，不比老姓差！

    她把几乎没动的饼干递给我，拿出苹果，∓ldquo;我还是当我的老姓吧！

    我又咬了一口，∓ldquo;从明天开始，你会发现能吃上这种饼干就是最大的幸福！

    娇小姐立刻就用实际行动告诉我，我错了。

    吃完苹果，她指着一圈黑泥的脸盆，∓ldquo;我不洗脸！我把水杯里的水倒在毛巾上递给她，她擦了遍脸，不好意思地把黑乎乎的毛巾还给我，我拿着毛巾去了水房，洗干净毛巾，就手擦了个冷水浴。

    进门就见她站在屋子中央，可怜巴巴地，∓ldquo;我我想洗洗脚！我提着暖水瓶，拿着水杯示意她跟我出去，到了水房，我用水杯接了点凉水，兑上热水，∓ldquo;扶好了我，将就着冲冲吧！一杯一杯地，用完了半壶热水，才听她轻轻地嘶了一声。

    是不是水太热，∓ldquo;烫着了？我扶住她的腰。

    她低着头，∓ldquo;没有！

    我松了口气，∓ldquo;只能这么洗了，去睡吧！今天你肯定累坏了！

    她没动，停了一下，告诉我，∓ldquo;我的脚有点疼，右脚。

    仔细看看，她的右脚踝有点肿，∓ldquo;在哪儿磕的？

    她这才抬头看我，一脸的委屈，∓ldquo;油门太沉了，我得使劲踩才行！

    我气得一把抱起她，∓ldquo;那你干嘛不叫醒我？

    ∓ldquo;你不是这些天都没好好睡了嘛！她搂着我的脖子，∓ldquo;我错了还不行，别生气了！下我一定叫醒你！

    还有下？

    我把她放在床上，找出按摩膏，轻轻地涂在她脚踝上，双手搓热了，使劲地揉搓着，∓ldquo;忍着点，一会儿就好了！

    她一开始还紧紧抓着我胳膊的手慢慢地松开了！

    我把两张单人床并在一起，拿出睡袋，∓ldquo;还说我带的东西多，哪个女的出门都愿意和我在一组，多轻松！

    她一把拉灭了灯，∓ldquo;话真多！

    悉悉的声音之后，她钻进了睡袋，又一阵悉悉的声音，我也钻进了睡袋，她的睡袋。

    我把她捞进怀里，让她枕着我的胳膊，我枕着自己的睡袋，∓ldquo;脚还疼吗？

    ∓ldquo;好多了！

    ∓ldquo;辛夷,以后不论遇到什么，告诉我，好吗？

    月光穿过浅蓝色的窗帘，她长长的睫毛清晰地根根挺立。

    我摸到她的手，温热地，轻轻攥住，一根一根描摹着她的手指，∓ldquo;我知道，这么多年你习惯了什么事都是一个人，你答应了和我在一起，慢慢告诉我好吗？也许一开始要改变多年的习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但我们两个人要在一起，好多的事就得慢慢改变，这改变也许一天两天，一年两年，也许就是一辈子我这个人没什么耐心，如果我生气了，不是对你不满意，只是有点不耐烦，我会慢慢改的，只要你别生气，行吗？

    睫毛动了动，∓ldquo;其实我不是不愿意告诉你，只是只是原来属于一个人的麻烦和苦恼，就会变成两个人的。我们每天在外面要面对的就是无穷无尽的麻烦和苦恼，两个人在一起本就是要高高兴兴的，非要把外面把不相干的麻烦和苦恼带到两个人中间，让两人个都多一倍的麻烦和苦恼，对谁都不公平！

    我摸着她的食指，∓ldquo;有些麻烦和苦恼确实一个人就可以消化，有的也许说出来之后就不是麻烦和苦恼了，剩下的那一点点实在一个人对付不了的，如果有个人给你出出意，想想办法，也许慢慢就化解了，就算最终还是无法解决，也比你一个人傻乎乎地自己硬挺着强。

    她沉默了一会儿，∓ldquo;一开始，你会有兴趣听，甚至帮我解决，但时间长了，你也会烦，慢慢地就会变成埋怨，这点小事都解决不了，天天来烦我，与其那时候让你烦我，还不如现在就不去烦你！

    ∓ldquo;人总是在进步的，今日的烦恼未必与昨日相同，明天的烦恼谁也不知道，以你我的智商，怎么可能总烦恼一件事呢？其实某种意义上说，烦恼也是挑战，征服了，就没有烦恼了！

    ∓ldquo;也许你说的有道理，我上个月烦恼有人陷害，这个月烦恼的就是业务不能完成，也许到明年，再过头来看，那个陷害我的人根本不值得在意，而所谓完不成的业务真是小菜一碟！

    ∓ldquo;这么想就对了！我用力捏捏她的手，∓ldquo;你说出来，那怕哭一场，闹一，也算是一种发泄，何必自己全都藏在心里，你让我去猜你心里想什么，现在我绝对猜不中，我猜不中了更让你埋怨我，我们两个人不是都累嘛！

    ∓ldquo;唉，跟你在一起是挺累的，不许这样了，不要那样了，要怎么样才能让你满意呢？

    ∓ldquo;怎么听着和我在一起跟强颜欢笑似的！

    ∓ldquo;差不多！

    我气得恶狠狠地吻住她。

    松开她，我长长地喘了口气，∓ldquo;今天我忘了刷牙了！

    她捶了我胸口一下，咯咯地笑了，∓ldquo;今天我也没刷牙！

    ∓ldquo;你看，我们谁也没嫌弃谁吧！这两天我保证不刷牙，也保证天天亲你！

    ∓ldquo;耿逸飞，你还能更恶心吗？

    这不纯粹鼓励我吗？∓ldquo;你想现在试试吗？

    她抓住了我假装犯坏的手，∓ldquo;我脚疼，再说这次可是公差！

    我搂好了她，呲了一声，∓ldquo;于哥就知道这不是公差，才敢这么欺负我！

    ∓ldquo;总说于律师欺负你，他怎么欺负你了？你出公差是什么标准？

    ∓ldquo;最起码商务舱，五星酒店吧！

    ∓ldquo;那以后我和你一起出公差！

    ∓ldquo;说好了！以后我不论去哪儿都带上你，叠一下，放口袋里，到了，打开，吹口气，就能陪着我了！

    ∓ldquo;你带个充气娃娃好了！

    ∓ldquo;嘁，充气娃娃又不会说话！

    ∓ldquo;那你跟我说说刘律师不吃窝边草的事。

    暗夜里我扑哧就乐了，∓ldquo;这事吧，说来话长，当年他追我姐的时候，还有两个人也在追我姐，论长相、为人、能力，刘小开都不是最拔尖的，我姐呢，也不知道选哪个好，就这么几个人耗了几个月，有个人耐不住，就撤了。正好，我和我姐租的公寓搬走了一个人，刘小开趁机退了他的那间房，住了进来。另一个竞争者不干了，说刘小开这是不公平竞争，刘小开就赌天发誓，绝不吃窝边草，一定公平竞争！嘿嘿嘿嘿，结果你看见了。所以结婚的时候我姐就和他说他这辈子要敢再吃窝边草，就跟他没完！

    ∓ldquo;难怪说刘律师吃窝边草就是找死呢！

    ∓ldquo;刘小开他们家祖上当年在上海滩也算得上一号，后来流落到乡下，他可全是靠着自己才有今天的，对我姐从来都是奉若神明，尤其现在有了这个小女儿，他跟我姐说了，要是有一丝一毫的不轨，绝对净身出户，老家！

    怀里的人打了个哈欠，∓ldquo;没想到刘律师也是苦孩子出身！

    我看着她渐渐在一起的睫毛，低声叹息，∓ldquo;现在就剩我一个苦孩子了！